170万拍摄成本的《心迷宫》和《心之界限》都属于低成本影片,然而都获奖无数,证明了没有流量+IP,素人演员+乡村土气也可以拍出牛逼的人性大作。如果说《心迷宫》是忻钰坤导演在探索人性中道德丑陋的话,《心之界限》是张峰导演在唤醒麻木的善心。抨击和挽救,这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丑恶和善意,本我和自我,从来都是上帝窥视芸芸众生身上最想看到的心事与秘密,谁也逃不开,谁也无法逃脱的冥冥宿命。
回到《心之界限》这部作品,它是一种灰色的基调下的无声伤痛,在被滚滚怒江隔阻的平静县城和怒江那头的穷苦村落,一条原始跨江绳索尚在维系着两个世界的交流,这一头的人们被怒江的咆哮声惊吓,无法走进村落牵起它们黝黑的双手,另一头冒着生命风险穿行于怒江之上,却一次次带着失望和落寞回到自己的一方破屋。一条怒江,仿佛割裂了两个时代,谁也无法融入谁的世界。和县城的灯火通明相比,村落的不管白天黑夜,导演营造的悲怆范围里,总是带有昏暗压抑的色彩,这个故事中,连笑声都是奢侈,一家之主的男人阿圣患上了重度脊髓炎,这对于一个穷苦家庭连带着整个村落,都陷入了无声的叹息之中,怒江的水日夜奔流如豺狼虎豹一般侵蚀而去,而乡村医疗设施的落后和水平的匮乏,足以让那头的人对着这绝望天堑仰天长叹。
于是开篇起就看到阿圣的媳妇喜儿到处奔走下跪,流泪求助,甚至不惜用改嫁对方的说辞来向同村的柱子和富贵借钱,在喜儿家破的危及之时,善良的老村长也不惜成为了喜儿的帮凶,一次次对人性发起了考验,恶果一个个发了芽。喜儿这个角色的设置,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名字就能让人想到悲剧的化身,更因为她一个人舍弃尊严的悲哀之举没有换来一丝同情和理解,反倒在阿圣、柱子、富贵心里氤氲出不一样的变化,无论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柱子,还是无私的利他主义者的富贵,还是被忍受病痛“喜带绿帽”的阿圣来说,利益的输出和心态的变化,将人性的真实一面淋漓尽现,在喜儿努力制造的价值平衡之中,柱子一人适时制造的流言,就足以让喜儿和富贵这对清白的善意之人在村里没有生存之所,所到之处尽是闲话恶语,吃瓜群众可以直接变身为正义暴徒,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往死里逼,这仿佛就是鲁迅笔下的国人吧,经过了成百上千年的进化和发展,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还在发生着吃人血馒头的事情,一经煽动就可以直接变成审判者,这是村落作为一个最小社会群体的悲哀,人人都是一把匕首,人人都在心里划出了一条界限,善意的越界者,被刺得千疮百孔奄奄一息。
在这场拖累全村之力救阿圣的战役之下,是人性最真实的呈现,人力“呼吸机”不仅将全村所有人拖得苦不堪言,更是让不少心怀鬼胎的人生出了恶心。而富贵和喜儿力排众议不惜染上谣言也要做出的电动“呼吸机”,也是寓意一种探索和革命精神,解放了全村人日夜不息按压呼吸机的手,也可以终止一出荒诞滑稽的闹剧,努力让文明程度更上一步,可惜在这个被厄运笼罩的家庭里,哪能容得下你进行一场旁若无人的善意变革,软弱傻气为一个旧电机丢命于绳索上的父亲,用自己的生命为儿子阿圣的生命捅出了一条生门,而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母亲听信于柱子的谗言又将这条生门硬生生的堵死,外加一群不明就里毫不情愿被拽来的村民们,早已被疲劳之后的绝望感生出了造反心,就促成了蔓延整个村的暴力行径,委屈的富贵放弃了,被阿圣唾弃的喜儿也快放弃了,加之一群事不关己的村民还在老村长的余威下行使着麻木的按压,躺在床上的阿圣,生不如死。
这种丑陋,具有很强的代表性,是我们拼命想不看,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种丑陋。无关富贵贫穷,都会演化出不一样的丑陋。《我不是药神》的火爆已经证明了,现实主义在这两年的开花结果,是人民在喜剧当道的过去松大发了,紧一紧眉头,重新把关注的话题转向人性的洞见,道德的谜思上,自会有不一样的思辨。在情感层面上,《心之界限》跟着喜儿的视角,我哭过,甚至在她那场半夜温泉的戏份里,她倾泻着所有的羞辱、委屈、劳累,第一次嚎啕大哭,我甚至希望她站在高处纵身一跃,解脱自己,可是喜儿这个苦命的孩子没有选择自私的逃避,毅然回到了阿圣身边端屎端尿,喂送米汤,她的每一次情感转折,都在牵动着三个男人的命运,荒诞,从来不是自己生成的,而是有人希望它荒诞而已。
爱奇艺热播的《心之界限》给我最深的感受是导演用一种写实的手法,直面中国一些贫困地区的现实困难,中国的精准扶贫应该要给予这些被自然环境阻隔的人们以生活的信心,让更多得了重症的人不再是绝望的等死,而是面对死亡时有抗争的勇气,喜儿,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悲情色彩的符号,可也是不屈不挠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