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之前,她笑着恭送,道着苟富贵勿相忘,念着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在我离开之后,她或是繁忙,或是遗忘,到最后,连吵架都是奢侈,连关切都没了立场。那时起,窗前总有一道明月光,微弱而又温柔,在更漏沉沉之后渐渐晕开所有过往。
2017年8月18日,星期五,多云,大风。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断断续续的轰隆声,与四面八方的键盘敲击声和成了一支《狂命进行曲》。干燥的空气与沉闷的氛围让人如坐针毡,迂回在胸口的那腔暗气始终无法轻松吐尽,百转千回之下再次闷在心口。
两月前新养的文竹已经全部枯萎,泛黄的枝叶一碰即碎,就像落了一地的心情无从收拾。记起家里的碗莲也全部死的干净,连带初养时的那份兴致也败的透彻。到底是没放太多心思,否则也不尽然在盛夏的季节落成了秋色模样。
提笔,乱涂,伏案,发呆。这是一天中,我最轻松的时刻。不用在意甲方对待已定结果的态度,不在刻意逢迎未合作客户的心情。在这一个大大的空间里,我终于有了小小的自己。
抬眼之余,手机屏幕悠然亮起。三年未见的同学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有些受宠若惊,闲聊之下从年少轻狂谈到工作结婚,话题到这里时,意料之中戛然而止了。毕竟,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让聊天继续下去了。
谈话从开始到结束,用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会在各自列表中躺尸,或许一年都不会打开对话框,或许就此陌路再无联系。我们似乎都习惯了这种节奏,所以没有人会傻乎乎问“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了?”在这个充满告别的世界里,我们早已习惯不告而别。
久违的阴雨天始终未能将夏日的暑气压下去,带着沉闷的心情又过了一天。而沉闷的来源却是前一日浑浑噩噩的梦境与繁冗且无休无止的工作。
大概,这就是生活的本意。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为工作而工作,为生活而疲于奔波。我没有远大的理想抱负,甚至诗与远方,只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奢求,仅仅是奢求而已。
丁酉年闰六月廿七,老妈今年的第二个生日。早早定下生日蛋糕请人送了去,不知她见了是否欢心。
说来,已有半年未曾回过家了。每周例常一个电话,尚能诉诉衷肠。无非她关切我生活,我问候她身体。
微信上收到了她的消息,一个双层蛋糕照片,配着欣喜的笑脸。心脏骤然一紧,若是多一分时间陪伴,是不是会让她更开心些。
说来实在惭愧,笔下人物千秋百态,却从无一字一言为她而作。诗词百首,赠人无数,却从未为她写过一句。
愈是情到深处,愈是难以开口。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我可以独挡一方为你们撑起一片天时,就回故乡,抚平你额上的皱纹。
辗转之际,翻起昔年的相册。青春且稚嫩的笑脸,仿佛还是昨日的场景。
截止今日,刚好四个月。也就是说,我与她们有四个月未见。一百二十天,两千八百八十个小时。白驹过隙,说来也不过如此。
在此期间,我们通过三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在微信渐成聊天工具的时代,手机里三千四百八十九条短信无一例外是验证码与各式营销广告。我想,大概我还是喜欢短信的。即便是换了手机,那些舍不得删去的短信依旧细细备份下来。
下午四点忙完工作稍作歇息,突如其来的空虚无聊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习惯性打开微信对话框问候近期生活状况,如往常般消息石沉大海。友圈三天之外不可见,无奈笑笑关上继续跟踪工作。
一个月前,她说要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至今没能听到,或许她已将此事忘记。说来有些难过,我们一起畅想过未来,一起回忆了过去,一起经历了青春最美好的时代,怎么现在,突然就剩我一个人死扒着过去不放手。
经年里,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而她除了我,还有无数个“我”前赴后继。到这里时,我想我是时候享受孤独了。
从“我有一个朋友”到“我有一个同学”再到“以前玩的好的”,这个过程,都是用时间冲淡的,茶兑水次数多了,也就没味了。
对于念旧的人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偏偏我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念旧,所以不忍割舍;因为重情,所以念念不忘。
第一次孤身一人远赴他乡,我什么都没带走,除却一身风尘与满目迷茫,便只余孤独与月光。
那天周三,她们依旧忙碌于工作,火车站来往送别的离人让我不忍看下去,相对于热闹的人群,我显得尤为孤寂。想象中的拥抱,依依不舍,泪如雨下,那都是旁人的,与我无关。甚至在踏上这一程旅途时,那边的世界都已与我无关。
后来,孤独越来越长,与影子重叠,做成了岁月的模样。
为了不让它疯长的过快,我拼命工作看书看电影听歌让自己热络起来,疲于生活后竟也能安心地做一场大梦。
只是偶尔,会在行人交谈中想起那些年我们也说过的话,捧腹大笑的动作记忆犹新,却再难记起是因何缘由而快乐。
而我遗憾,那些有趣的故事情节无人分享,精悍的歌词字句无人附和,甚至曾提笔写下的生日祝词都无人记起。我始终惋惜只身一人的旅途太过安静,遗憾彼此错过的风景再难相遇。
但我终归要一人走下去,在陌生的城市里,带着一腔热血活下去。
可以想象这一路该是怎样的风雨兼程,无人回应,无人喝彩,与此同时,那些人间烟火悲欢离合都无需深记。
也曾抬头仰望星空,月光皎洁似玉。大概,只有这弯月华是我与她们共同拥有的。可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在指着圆月,惋惜身边缺一人同赏?大概,没有。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因为思念难能可贵,所以孤独常伴身侧。如若可以,宁不要诗与远方,也愿与所念人一同苟且。而如今,诗愈发清闲,所念人,愈来愈远。
我有所念人,深梦羁枕上。
铃声清如许,眉宇著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