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年前,我的丈夫不幸因病去世,在之后我就继承了他的遗产,他妈留给他的,两间两楼的房子。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两个女儿,长相一般,但都不是坏孩子。老大在她爸去世之前就已经组建家庭,当时她带着男朋友回家时,她爸差点没给气死。现在,我和老二生活,家里只有我和她,而她,最近似乎也在谈男朋友。
外头的风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打在树叶上,打在窗户上。我躺在床上聆听着,似乎觉得,也会有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身上,就像外面这挨打的一切。
老二怎么还不回来...
第二天,我照常下班,天气热了之后日子就变长了,傍晚六点的天空还是崭新的、明亮的。我给老二打了个电话,我问她今天晚上吃什么,她说要吃小龙虾,我就骑车去批发市场买了一斤回来。回到家之后,老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手机,手指头噔楞噔楞地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风扇呼呼地对着她的脑袋吹。我劝她不要那么吹,她不听。做好菜,我叫她出来吃饭,在吃饭时她跟我说,劝我再找个人家,我知道因为她也有男朋友了。
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吗,我想继续这样下去的。我装作不知道,听不见。但是,老二还是时不时地提醒我。
一周以后,那是星期六,我正在家里收拾卫生,王大妈来敲我的门,叫我去相亲,说了解到有一个男人愿意见我,我问王大妈为什么帮我安排,她说,不是乐乐说的呀!乐乐叫我去帮你打听,我说啊,你确实也得再成家啊,你看乐乐都这个年纪了,迟早得嫁出去,到时候你怎么办,还不得提前做准备!我已经帮你说好了,明天你一块儿和我去,我已经跟乐乐说过了!
夜晚,又是一阵强劲的风,这次像是卯足了劲,拼命地向一切可以撞击的东西撞去,似乎,不撞破头来,就不停下。
我跟王大妈去到这个男人家里,安置的电梯房,比我们那村塘好上不少,我们站进电梯,电梯门关时响来了乐乐的电话,她的声音零零碎碎的,但我依稀听见,她叫我别急着回去,让我记住表现地矜持一些。
我们到了,电话那头挂断了。
浅蓝色的清爽的布墙,胡桃色的一套沉甸甸的桌椅,他领我们简单看了看这间屋子,屋子的格局似乎不太好,他自己也这样说。他在介绍这间屋子时,会时不时偷偷看我一眼,而我依照乐乐的嘱托尽可能地保持矜持的模样。
外面的风停下了。
他给我们沏了茶,我们一起坐在客厅里,他开始介绍他自己。
......反正,我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想找个人过日子,以后孩子也要嫁人的......
他说话时吞吞吐吐的,又似乎确实是个大人。
王大妈向这个男人介绍我,说我是如何在家操持,一个人带着孩子多么不容易,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好人,因为他似乎正在同情我,我看见他的心里燃起一团红青色的火焰。
他们聊了很久,我没有插上几句话,其实我也并不太想说,我只记住我得矜持。
我听见外面的鸟开始扑腾翅膀的声音。
忽然间嘭地一声,这个房子整个都在颤抖,因此我分不清这个声音的方向。
从客厅右边的拐角的走道里走出来一个女孩,看起来有些沧桑,我不知道沧桑是否足够形容她。她走向这里,气势汹汹的。她走到餐桌前停下来,猛地抽开其中一张椅子,用尽可能大的力气把椅子摔出声音,然后坐了下来。看到这样的架势,王大妈似乎预料到一些什么,为了缓和气氛,开始夸她。但她什么也不听,她只是死死地盯住我不放。
这个男人此时正在找纸和笔,他要给我他的电话,他就站在他女儿身边寻找,又装作不经意地点了一下这个女孩,好像在提醒她一些什么,她看向他,一言不发。
外面开始刮起风了。
他写好了电话和名字,绕过了他的女儿把纸片递给我,他写在一张香烟壳子上。还是没人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大妈说。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联络。
好,我送你们。他说。
走出门之前,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她的眼睛仍然盯着我刚在坐着的位置,她还是一言不发,但嘴唇似乎正在颤抖着。
我们站进电梯,在电梯里,外面的风声就感觉不那么强烈了,但出了电梯,就又是那番咆哮的声音。
他送我们上了出租车,跟我们道了歉。车子缓缓向前开,也渐渐地看不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在车子里,王大妈不停地告诉我,叫我不要介意,一直重复这个男人有多么好,这我是知道的。
下了车,我得走一会儿才到家,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儿风不继续吹了,静悄悄地,连狗吠声都没有。
回到家,什么也没吃,脱了衣服就躺下了,盖上厚厚的棉被,似乎,今天老二又不会回家过夜了。
此刻,外面的风又开始吹了,今夜,我想是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