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摘要：你们可以进化，但是必须承受黑暗和荒谬，这是你们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很想看看，到最后谁更加堕落。）………………………………………………………………………………………………………

引子

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了伊甸园，他们身后是目无表情的神，还有躺在地上的一粒果壳，那是夏娃吃禁果时丢下的。

“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神对果壳说。神还记得，他创造万物的第三天，有了花草树木。神巡游伊甸园，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额头恰好碰到一个挂在善恶树上的果子。神望着这个果子，向果子吹了一口气，果子上的灰尘被吹走了，被果子包裹的果壳却有了人的智慧。显然，这个果壳外形的人是神无意间的创造。神创造万物的第六天才有了亚当和夏娃，亚当是泥土做的，夏娃是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做的，他们是神有计划的创造。

“万能的神啊，我渴望拥有人的外形，就像亚当、夏娃那样。恳求你，满足我。”果壳苦苦央求。

“好吧，我就让你拥有人的外形，但是你也要离开这里，和亚当、夏娃进入同一个世界。你们可以进化，但是必须承受黑暗和荒谬，这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很想看看，到最后谁更加堕落。”说完，神从地上捡起那粒果壳，用力把它抛出伊甸园。

德国

汉斯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却迟迟不会说话，这让爸爸德克▪亨利、妈妈克劳迪亚▪托马斯有些着急。自2岁起，爸爸和妈妈就拿着童话书给他讲故事，他听得很入迷，有时还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其实，让汉斯入迷的不仅是从爸爸妈妈口中发出的声音，还有书上的文字。一天爸爸给3岁的汉斯讲《鞋匠师傅》的故事，讲完了，就听汉斯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这一回爸爸听得很仔细，发现汉斯其实是会讲话的，只是舌头不灵活，口齿不清晰。爸爸听清了，汉斯说的是：“鞋匠师傅让人讨厌，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爸爸很兴奋，就问汉斯：“鞋匠师傅哪里可爱呀？”汉斯也意识到爸爸听懂了自己说的话，就咿咿呀呀兴奋地回应：“鞋匠师傅心疼小马，小马拉车太辛苦，埋怨那些赶车的人。”爸爸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抱着汉斯在他的脸上亲个不停。“爸爸，小马拉车是从这里到这里吗？”汉斯指着故事书上的一段文字问爸爸。“再往下一行，从这里到这里。”爸爸把这段文字的准确位置指给汉斯看。“哪个词是小马？”汉斯继续问。“就是这个词。”爸爸指向了“小马”那个词。到了3岁半，汉斯就能自己阅读那些故事书了，偶尔遇到不认识的词，就问爸爸妈妈。

一天汉斯读到《夏娃的孩子们》。夏娃有很多孩子，有干净漂亮的，有肮脏丑陋的。上帝赐福那些干净漂亮的孩子们将来做国王、王子、伯爵、贵族、商人、学者、骑士，而赐福那些肮脏丑陋的孩子将来做农夫、渔民、铁匠、皮匠、裁缝、陶工、马夫、海员、信差，还有一个是累死累活干家务的。这个故事让汉斯对原以为仁慈的上帝产生了怀疑，上帝怎么也要以貌取人呢？

“爸爸，我是从哪里来的？”汉斯好奇地问。

“你是妈妈生出来的呀！”爸爸耐心地回答。

“为什么不是爸爸把我生出来呢？”汉斯继续问。

“爸爸帮助妈妈生你呀！”爸爸爱抚地回答。

“马克、罗尔夫和彼得他们总说我是犹太人捡来的野猴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汉斯眨着一双大眼睛，渴望着爸爸的答案。

“汉斯，那是他们胡乱说的疯话。今后再遇到让你不开心的人，就离他们远点儿。如果谁敢欺负你，就告诉爸爸妈妈，我们永远都会保护你。”爸爸蹲下来，抚慰着汉斯的头。

一天，汉斯自己读到一个德国传说《哈梅林的吹笛人》。大意是说，德国北部一个叫哈梅林的小镇闹鼠患，闹得很厉害，当地人苦不堪言。于是镇长宣布，谁能灭除鼠患，就赏赐1000金币，并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一位自称捕鼠人的外乡小伙子自告奋勇。只见他吹起一支笛子，全镇的老鼠都聚集在他的周围。老鼠们跟着捕鼠人来到镇外的威溪河边，一只只都跳到河里淹死了。可是当捕鼠人回到镇里要求镇长兑现承诺时，镇长却只给捕鼠人一枚金币，并认为那些老鼠是自己跳进河里淹死的，不是捕鼠人的功劳。过了些天，捕鼠人又悄悄来到哈梅林镇，再次吹起了笛子。这次他把全镇4岁以上的孩子都引了出来，把孩子们引到一个山洞里，最后全都饿死了。全镇只有3个孩子幸免，镇长的小儿子因为临时回去拿外套而逃过一劫，还有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因中途掉队而侥幸活了下来。大人的错误让那么多孩子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种黑暗虽说令汉斯心中难受，但毕竟还是有3个孩子活了下来，这让汉斯看到一丝足以鼓舞自己的希望：阴差阳错也好，某种残缺也罢，不见得总是坏事，不完美本身有时还能救人一命。

到了4岁，汉斯已经完全可以阅读德文书籍和英文书籍，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查词典。尽管汉斯口齿不清，可是仍然会咿咿呀呀大声朗读书上的文字。在汉斯眼里，那些文字好像是供他调遣的千军万马，朗读那些文字，如同一名运筹帷幄的将军进行着排兵布阵。渐渐地，汉斯又发现了新的乐趣，把那些文字随意排列组合，然后再大声朗读出来。汉斯把自己排列组合成的每一段文字都称为“炸歌”，比如下面这首炸歌，取名为《镜子》：

我看到了镜子里的你，

我不再孤独，

却心生恐惧。

我问，镜子里的是谁？

你反问，谁在镜子里？

我再问，你和我完全一样吗？

你说，不一样，

恐惧只喜欢陪伴一个人。

我打碎了镜子，

却看到了无数个你。

无限膨胀的恐惧将我从噩梦中唤醒，

惊魂未定的我又看到了床前镜子里的你。

一天，爸爸带着汉斯去哥廷根大学图书馆。爸爸在要借两本书，一本是泰勒的《原始文化》，另一本是摩尔根的《古代社会》。图书馆管理员马库斯大叔只找到了《原始文化》，另一本《古代社会》怎么也找不着。正在两个大人抓狂之际，汉斯则一边比划一边咿咿呀呀地说了一番。马库斯大叔看看汉斯，又一脸茫然地看着汉斯的爸爸，显然马库斯大叔根本听不懂汉斯在说什么。汉斯的爸爸则对马库斯大叔解释到：“这孩子说，我以前借过《古代社会》这本书。他记得《古代社会》的作者摩尔根是美国人，全名是路易斯▪亨利▪摩尔根。”马库斯大叔将信将疑地返回书库，按照美国作者及L字头的索引果然找到了《古代社会》。当马库斯大叔把《古代社会》交给汉斯爸爸的时候，特意把汉斯抱起来，对汉斯说：“小家伙，我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看到你，我会很开心的。”从此，汉斯就成了哥廷根大学图书馆的常客，他常常自己跑到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马库斯大叔还把家里带来的好吃的拿给汉斯吃。马库斯大叔仅有的一个儿子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线，他就把汉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开始，马库斯大叔总是不懂汉斯那含混不清的发音。过了些时间，马库斯大叔就意识到，汉斯这孩子是会讲话的，只是需要用心去听。汉斯乐于帮助马库斯大叔找书，渐渐地，哥廷根大学的教授、讲师和学生们都知道，人类学教授德克▪亨利的独生子汉斯找书特别快，别人一说完书名，汉斯就一溜烟儿地跑进书库，不一会儿就能把要借的书找出来。其实，汉斯更多时候是自己看书，什么书都看，很多书是马库斯大叔也不太懂的。

一天，汉斯在图书馆阅览室看到一位教授模样的人正在看一本奇怪的书，书页上画着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神秘图案，中间有一黑一白两个蝌蚪状的东西缠绕在一起，四周布满了由长线条和短线条组成的怪异符号，还有一些像黑豆一样的文字。

“教授先生，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啊？感觉很神秘呀！”汉斯大大方方向那位学者表达着自己的好奇。

“小家伙，你在说什么？”那位学者扭过脸来问汉斯。

汉斯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索性就用手指了指那本书。

“哦，这本书啊，这本书叫《周易》，是2000多年前中国人写的，帮助人们预测未来。”那位学者一边说着，一边微笑地看着身边这位可爱的小男孩。

汉斯索性就拿起那位学者放在桌上的一支笔，又顺手扯过一张纸，脱掉鞋子，站在那位学者旁边的一张凳子上，把那张纸按在桌上，弯腰在纸上用德文写下“2000多年前”并在后面加了一个问号，又另起一行用德文写下“中国人”，也在后面加了一个问号。那位学者很吃惊眼前这个应该还不到5岁的小男孩居然会写字，能听懂别人说的话，只是口齿不清。

“是的，2000多年前，中国人写的。你瞧，中间这个白的叫阳鱼，这个黑的叫阴鱼，阳鱼和阴鱼组成了阴阳图。这是中国人的一种古老传统，用阴和阳的变化来理解宇宙万物，包括你和我。这种一条长线的符号叫阳爻，这种两条短线的符号叫阴爻。三个阳爻或阴爻排列在一起就构成8种不同的符号，这种符号叫卦，用8种自然现象给它们命名。每2种卦又可以排列起来组成更多种不同的卦。”尽管那位学者觉得眼前这位聪明的孩子很可爱，但他觉得，经他这么一说，这孩子应该会索然无味地离开了。只见汉斯眨眨眼睛，看了看那位学者，拿起笔在纸上写下“2×2×2=8”，然后另起一行写下“8×8=64”，然后再另起一行，写上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位学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看那纸上的两行算数等式，又看看汉斯。

“可爱的小家伙，你会乘法？”那位学者吃惊地问。让他吃惊的远远不止眼前这个还不到5岁孩子运算乘法的能力，这孩子居然能从阴爻和阳爻的组合中快速理解其数学含义，这种抽象思维的能力，发生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真是难以置信。

“莱布尼茨，2进制。”汉斯一边回答，一边在纸上用德语写下这几个字。

“我的天哪，你居然还能联想到莱布尼茨？还能联想到2进制？”学者对眼前这位小男孩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尽管早有欧洲人曾注意到中国的8卦和64卦与2进制之间的相似关系，但这不应该是眼前这位刚刚接触到阳爻和阴爻组合规律的小孩子所能联想到的。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那位学者问汉斯。

“汉斯▪亨利。”汉斯一边腼腆地回答，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一次，学者隐约听懂了小家伙嘴里发出的就是“汉斯▪亨利”。

“你爸爸就是人类学教授德克▪亨利吗？”学者问。

“是。”汉斯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这一次汉斯没有在纸上写，而那位学者确信自己听懂了。

“你对中国文化有兴趣吗？”学者问。

汉斯没有说话，先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汉斯，我叫奥托▪弗兰克，是汉堡大学的汉学教授，我认识你爸爸。最近这三个月，每周二和周四的下午，我都会到这里，如果你能来，我就教你中文，好吗？”佛兰克教授说完，就用右手的食指在汉斯的脑门上轻轻点了点，并微笑地看着汉斯。的确，汉斯这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太招人喜欢了。

“太好了，谢谢佛兰克教授。”汉斯说完，兴奋地吻了佛兰克教授那长满胡茬的脸颊。这一次，佛兰克教授完全听懂了汉斯说的话。

自此，每周二下午和周四下午，汉斯都会如约来到哥廷根大学图书馆阅览室，和佛兰克教授学习中文。汉斯学习得很快，才半个月，与弗兰克教授见面4次，就能读写500多个汉字。很快，汉斯就学会了通过查阅1915年商务印书馆发行的《学生字典》了解汉字的读音和意义。在弗兰克教授看来，汉斯学习中文绝对是超级神童，唯一的缺憾就是汉斯说中文时发音不够清晰，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说德文时也是发音不清晰。随着两人接触的深入，弗兰克教授已经完全能够听懂汉斯讲的德文和中文。在弗兰克教授眼里，汉斯是他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在弗兰克教授的指引下，汉斯渐渐对中国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甚至成为一名迷你版的中国通。

汉斯的家离哥廷根大学图书馆很近，家的二楼是爸爸的私人收藏室，爸爸把那里称为“大裂谷”。如果没别的事，爸爸总是一头扎进“大裂谷”，摆弄着那些早已成为化石的骨头，乐趣无穷。除了根廷根大学图书馆，“大裂谷”也是最让汉斯开心的地方。

“爸爸，这个人有5万零1岁了。”汉斯指着爸爸正在用放大镜观察的一具头骨说。

“哦？有整有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爸爸笑着问。

“去年你就说他有5万岁了。”汉斯说着，那双认真的眼睛一眨一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汉斯，你真是爸爸的开心果！”爸爸大笑着抱起汉斯亲吻着他的额头。

“爸爸，《创世纪》里上帝创造天地万物的时候距离今天还不到1万年，这个人怎么在5万年前就出生了？”汉斯继续问。

“汉斯，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帝创造万物的时候，1天相当于我们今天的1万年，亚当和夏娃走出伊甸园后，1天相当于我们今天的1千年，那都是非常遥远非常遥远的事了，比现在的1万年可遥远多了。”爸爸微笑着说。

“爸爸，看来柏林大学那个叫爱因斯坦的教授是对的，他说不同参照系里的时钟速度不一样，有的快，有的慢。你说的是，上帝创造万物那时候，时钟非常快，亚当夏娃走出伊甸园后，时钟慢了一些，但比今天还是快很多。我觉得，等我长大了，时钟就更慢了。”汉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捏着爸爸的鼻子。

“哎呀呀，我的心肝小汉斯，这些是谁告诉你的？”爸爸睁大了吃惊的眼睛。

“是我自己在图书馆看到的。”汉斯得意地说。

汉斯的爸爸德克▪亨利有一个弟弟，叫雅各布▪亨利，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康布雷战役。雅各布▪亨利经营着亨利家族在柏林的所有不动产，他把其中一处房子腾出来作为犹太教堂。雅各布▪亨利和太太桑德拉▪皮埃尔的孩子于1919年死于肺炎，他俩就把汉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爱。每个月，汉斯都会跟着爸爸德克▪亨利、妈妈克劳迪亚▪托马斯到柏林去看望叔叔雅各布▪亨利和婶婶桑德拉▪皮埃尔。每次去柏林，都是汉斯特别高兴的日子，桑德拉婶婶不仅会用好吃的招待他们一家，雅各布叔叔还会教汉斯接触很多有趣的东西，踢足球、做鞋子、修理钟表、摆弄枪械等等。在汉斯眼里，雅各布叔叔就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在雅各布叔叔家里，有一间神秘的屋子，除了雅各布叔叔外，谁都不能进去。爸爸悄悄告诉汉斯，那间屋里都是各种炸弹，很危险。等他长大一些，叔叔才会教他怎么摆弄那些玩意儿。

每次去柏林，汉斯还有一件开心事，那就是跟着爸爸和叔叔一起去柏林大学图书馆，那里的管理员拉尔森▪施罗德是雅各布叔叔的好朋友。1922年11月的一天，汉斯独自在柏林大学图书馆阅览室翻看一本书，他遇到一个问题，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他抬起头想要寻求帮助。整个阅览室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和离他不远处的一位学者。于是，汉斯带着自己正在翻看的书、一张纸、一支笔走向那位学者。

“尊敬的这位先生，我叫汉斯▪亨利，可以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汉斯一边说着，一边写下自己说的话。

“汉斯，你好。我叫冯▪诺依曼，很乐意与你探讨。”冯▪诺依曼一边看着汉斯写在那张纸上的文字，一边微笑着对汉斯说。显然，小小的汉斯已经引起冯▪诺依曼的兴趣。

“谢谢你。微积分是谁发明的？是莱布尼茨？还是牛顿？”汉斯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出自己要说的话。

一个看样子还不到7岁的小孩子居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大出乎冯▪诺依曼的预料。

“莱布尼茨和牛顿都是微积分的发明者，当然不是合作发明，而是各自独立地发明了微积分。他们从不同的思路入手，几乎同时做出了伟大的发明，准确地说是伟大的发现。”冯▪诺依曼耐心地解释着，看着微微点头的汉斯。

“你懂微积分？”冯▪诺依曼问。

只见汉斯眨着一双大眼睛，冲冯▪诺依曼点点头。

“我们来考察函数y等于e的x次方，如何表达这个函数的5阶导数？”冯▪诺依曼提出了足够考验汉斯的问题。冯▪诺依曼自己到了8岁已经略微懂一点儿微积分，这也是令他自己足够骄傲的成就，但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个应该还不到7岁的小男孩儿怎么也能懂微积分？

“这个函数的任意阶导数都是e的x次方。”汉斯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方程，y等于e的x次方，写完又在字母y的右上角用更小的字体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5，并给这个数字左右两边加上小括号。

“汉斯，你的答案非常正确。能不能说一说微积分到底是什么？”自持数学天赋很高的冯▪诺依曼还要探一探眼前这个小男孩儿对微积分的理解程度。

“微积分的本质就是揭示局部细微变化与全局表现之间的关系，是人类在计算领域的极高成就。”汉斯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他正在说的内容。

看着汉斯写下的这句话，冯▪诺依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男孩儿对微积分居然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汉斯，你是个数学天才，你真的是数学天才！”冯▪诺依曼没有吝啬自己对汉斯的赞美和欣赏。

“你是数学家吗？”汉斯问。

这一回，冯▪诺依曼确信自己听懂了汉斯说的话，不等汉斯在纸上写完就回答“不，我只是柏林大学数学专业的学生，成为数学家是我的梦想。”冯▪诺依曼回答完，汉斯满意地笑了，汉斯确信冯▪诺依曼已经可以听懂他说的话了。

“你对数学的哪一部分感兴趣？”汉斯继续问。

“我对数学的基础最感兴趣。”冯▪诺依曼回答。

“数学的基础？”汉斯不解地问。

“对，数学的基础，甚至是基础的基础。比如，最近我就在思考如何给0、1、2、3……这些自然数下定义。”冯▪诺依曼一边说，一边认真地看着汉斯。此时的冯▪诺依曼已经把汉斯当成一位可以深入交流的朋友，而不是一位可以糊弄的小孩子。

“0、1、2、3……这些自然数也能定义吗？我可从来没想过。”汉斯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可以定义，而且应该定义。汉斯，你听说过集合的概念吧？”冯▪诺依曼一边说，一边抱起汉斯，让汉斯坐在桌子上。

“集合知道一点儿，比如，我和爸爸德克▪亨利、妈妈克劳迪亚▪托马斯这3个元素就可以组成一个集合，就是我们这个家。如果再加上叔叔雅各布▪亨利和婶婶桑德拉▪皮埃尔2个元素，就组成一个更大的集合，就是我们这个亨利家族。”汉斯轻松惬意地说着，此时的他已然完全消除刚开始的紧张和羞怯。

“汉斯，说得好。有没有不包含任何元素的集合呢？”冯▪诺依曼问。

“有啊，那就是空集，对吗？”汉斯很确信自己知道答案，但是他已经懂得控制自己的语气，好让交流的气氛更融洽。

“空集，对，就是空集，用小写的希腊字母φ来表示。我们就把这个不包含任何元素的空集定义成数字0，汉斯你说这样可以吗？”冯▪诺依曼很珍惜此时与眼前这位小天才的对话，同时他在纸上写下一个等式“0=φ”。

“应该可以，空集就意味着空，什么也没有，把空集定义成数字0，这个想法挺好。”汉斯饶有兴趣地说。

“好了，现在数字0已经用空集φ定义好了，接下来我们定义数字1。汉斯，你说，空集φ本身能不能作为另一个集合的1个元素？”冯▪诺依曼问。

“空集φ作为另一个集合的1个元素？嗯，可以，绝对可以。虽然作为一个集合的空集φ不包含任何元素，可是空集φ本身就是一个概念，就是一个存在，可以作为另一个集合的1个元素。”汉斯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他觉得，冯▪诺依曼先生已经把他引向一处他从未涉足过的数学新世界。

“好的，那么我们就把只包含空集φ这1个元素的集合定义为数字1。也就是说，数字1是一个集合，这个集合只包含唯一的元素，这个唯一的元素就是空集φ。”冯▪诺依曼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等式“1=｛φ｝”。尽管汉斯在数学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但他毕竟还是个不满7岁的孩子，冯▪诺依曼也不禁担心起来，如此抽象的东西可能会让汉斯失去兴趣。

“太棒了!冯▪诺依曼先生，这个想法太棒了!你是不是要把数字2也定义成一个集合，这个集合有两个元素，一个元素是数字零0，也就是空集φ，另一个元素就是1，也就是把空集φ作为唯一元素的集合，是这样吗？”汉斯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等式“2=｛0，1｝”。

“汉斯，说得好，你真是罕见的数学奇才！数字2就是这样定义的。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每一个自然数都被定义成一个集合，这个集合里的元素就是排列在这个自然数之前的所有那些自然数，包括空集φ在内。”还在柏林大学求学的数学奇才冯▪诺依曼，对于自己能在柏林大学图书馆遇到还不满七岁的同样也是数学奇才的汉斯，深感庆幸。

“冯▪诺依曼先生，从空集φ出发，一步一步居然就能把所有的自然数都定义出来，你的方法真是太巧妙了，只用一个最简单的空集概念就完成了最伟大的工程，真让我大开眼界。冯▪诺依曼先生，你让我看到了数学的美，谢谢你。”汉斯兴奋地说着，还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掌。

“汉斯，你能把数学描绘成‘美’，这很不简单啊！”冯▪诺依曼也忍不住夸夸汉斯。

“冯▪诺依曼先生，你对自然数的定义让我联想到2000多年前中国的一本古书。”汉斯一边说，一边挠着自己的头。

“哦？2000多年前？中国的一本古书？”冯▪诺依曼吃惊地问。

“那本中国古书叫《道德经》，里面有一句话“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里面还有一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两句话都是朴素的哲学观点，与你给自然数下的定义有点儿像，当然没有你说的那么精细。”汉斯小心翼翼地说着，低着头，生怕看到冯▪诺依曼先生不太高兴的表情。

“哎呀呀，我不是在做梦吧？汉斯啊，你太伟大了，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冯▪诺依曼先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抱起汉斯原地打转。

“汉斯，你叔叔叫你回去了。”图书馆管理员拉尔森▪施罗德走过来轻声说，冯▪诺依曼先生随即把汉斯放了下来。

“冯▪诺依曼先生，我爸爸是哥廷根大学的人类学教授德克▪亨利，谢谢你今天对我的指导，我很开心，欢迎你到我家做客。”汉斯知道自己该走了，有些不舍地向冯▪诺依曼先生告别。

“汉斯，谢谢你，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你家看望。你推荐的《道德经》我一定会找来读的，谢谢你！”冯▪诺依曼先生一边说，一边向汉斯挥手告别。

在拉尔森▪施罗德的陪同下，汉斯走出柏林大学图书馆，爸爸、妈妈、雅各布叔叔、桑德拉婶婶都在那里等着他。告别了拉尔森▪施罗德，雅各布叔叔拉起汉斯的手，一家人来到菩提树下大道，向西漫步，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感受着柏林初冬清冷的空气。一路上，汉斯又在咿咿呀呀地哼唱着自己刚刚创作的一首炸歌，名为《皮囊》：

我是一粒尘埃，

任凭宇宙在我的指尖跳舞。

我问，

宇宙啊，你的皮囊里有什么？

宇宙说，

只有一个小孩。

我拨开宇宙的皮囊，

里面空空荡荡。

我抱怨，

宇宙啊，你为什么要骗我！

宇宙说，

那个小孩就叫空空荡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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