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三岁那年,妈妈因意外病逝,爸爸为了赚钱养我,不得已送我至姥姥家生活,于是姥姥一养便是十年,是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姥姥愿意拿出这十年光阴来疼我爱我陪伴我照顾我来弥补母爱缺失的我,即使那个时候她已经年逾五旬,也毫无怨言……
姥姥今年88岁,依然健在,只是行动上迟缓了些,确实老了,不过思维清晰,表达清楚,吃嘛嘛香,晚年生活还算幸福,膝下儿孙环绕,已经四世同堂了!
说起我的姥姥,她的人生还是蛮坎坷的,育有三儿四女共七个孩子,但大儿子在幼年时期夭折了;二女儿,就是我的母亲,三十几岁因意外离世;三女儿,精神病去世,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经历过丧子女之痛的姥姥也越发变的坚强,什么事情也看开了不少,虽然现在提起还会痛心,但时间还是帮她抚平了些许伤痕,再加上现在儿孙满堂,人生终归是圆满喜乐的.....
姥姥是个文盲,但认识自己的名字,性格很温和,心地善良,为人朴实,而且是个典型的慢性子,这和姥爷的急性子成了鲜明对比,老两口经常因为快慢问题吵嘴,可姥姥依然改不了,本性难移,没辙!
有姥姥陪伴的这十年,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时光,都是满满的幸福和回忆……
姥姥很勤俭持家甚至有些抠门儿。在农村,家家户户都靠种地为生,没有什么积蓄,生活都很简朴,物质条件匮乏,我上三年级之前穿的衣服袜子都是捡的亲戚朋友穿剩下的,大了姥姥就改改,破了找差不多颜色的布补上,尤其裤子,膝盖和屁股处不知补了多少遍,还有袜子的脚指头和脚后跟处,都是大补丁罗小补丁,那叫一个暖和!说到这,想起姥姥有个补袜神器---袜底板,我一直很好奇是谁发明的,很像高跟鞋,不知它和高跟鞋是否有亲戚关系呢?反正我印象中姥姥经常用它缝缝补补,即便是停电了,她也要点着煤油灯或蜡烛忙活!
那个年代没什么美食可言,能吃饱就很满足了,能吃好就很奢侈了。姥姥为了不浪费,经常打扫剩饭剩菜剩水果,一部分原因是农村人下地干活体力消耗很大,再加上人口多,每次做饭都怕不够吃,吃不饱,导致经常剩饭剩菜;另一部分原因是姥姥经常藏着省着吃东西,时间一长,导致食物发霉变质了。但姥姥总是舍不得丢掉,因为这事儿我没少和她吵,像有水果烂了一部分,她总会将好的地方分给孩子们吃,烂的挖给自己,说什么烂桃不烂胃,烂梨不烂胃,烂果儿不烂胃.....有时候看他吃烂的剩的那么香也会要求尝上一口,可明明就是很苦涩很难吃嘛!在我记忆中姥姥很少吃上新鲜的饭菜,因为已经恶性循环,剩的总不断,但她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不亦乐乎,奇怪的是她也很少拉肚子,正如她所言不烂胃吧!
姥姥的厨艺也是糊弄级别,做饭从不舍得放油,能吃馒头决不烙饼,能炖菜决不炒,每天就是汤汤水水,寡淡无味!尤其是冬天,早上吃咸菜喝粥是家常便饭,咸菜自己腌的,不用花钱,有时候想改下口就买几块酱豆腐或臭豆腐,当年是一毛钱给一两块儿吧,反正也很廉价但味道还不错。平时能吃上鸡蛋就真属于开荤了,一般过生日才能吃上一两个煮蛋,鸡也是家养的一两只,蛋自然也不多,还得存起来留到年节吃。我记得那会儿经常想办法自制零食,比如在灶膛里烤地瓜烤土豆烧苞米,在炉子上炒花生炒黄豆,吃的最多的还是姥姥推荐的“锅巴”,顾名思义,就是用大锅熬饭时紧贴着锅底结焦成的一层饭粒!有大米、小米、玉米等等各种口味,脆脆的,香香的但也有点沾牙!现在想想这也算是锅巴界的鼻祖了吧!
那个时候唯有盼着逢年过节,才能翻身一把,吃上丰富可口的饭菜,穿上漂亮的新衣服!直到我上了四年级以后日子才慢慢有所改善,也让我吃货本性尽显......
生活有了起色也是因为姥姥姥爷吃苦耐劳,勤恳实干,才给家里带来了丰厚的回馈:饭菜舍得放油了,经常能吃到肉肉了,油水也变足了,零食也新鲜了,结果我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对自己爱吃的东西不彻底吃完那就睡不着觉,老惦记着还没够,尤其对糕点小吃情有独钟,经常在姥姥姥爷想起吃的时候就已经剩下渣渣了,这也吓得他们旮旯犄角地各种藏:橱柜最深处,最高处,面口袋里,豆缸里.....能想到的地方都藏一遍,但都不能瞒过我的法眼,一一攻破,无奈之下只能锁起来,其实他们也是怕我撑到,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当时怎么那么馋呢!
其实姥姥对我还是很偏爱的,她孙子孙女也不少,大都和我同龄,可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总是给我多一部分,也许是为了弥补我缺失的爱吧,好多次她都因为给我留好吃的而忘记放哪儿导致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坏了,我也每每都很感动!
家里农忙的时候,姥姥从来不要求我帮忙,怕累到;学做饭也不给机会,怕烫着。记得我们同龄小伙伴在二三年级的时候都会做饭,给父母帮忙种地,拔草,家长们也都严格要求学,而我这还什么都不会呢,当时还特别羡慕同学们,在我多次强烈要求下姥姥才偶尔让我尝试,比同学们的父母都宠孩子!感觉姥姥给我的爱真的已经超越了母女之情!即使是有些溺爱吧……
姥姥也有童真可爱的一面,比如给我们逢沙包,教我们用茉莉花做指甲油和耳环,和我们踢毽子,跳皮筋儿,教我们编辫子编手绳,还有在那个动不动就停水停电的农村,姥姥也会想办法和我一起打发时间,教我唱她小时候学过的红歌,讲讲过去的家长里短,还能做几个手影逗我开心,但也给我讲过神啊鬼啊的故事!确实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老人家们多多少少都封建迷信,生动地有时信不信都由不得你了!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她要求学习打扑克牌!
是这样的,姥爷在闲暇之余会请几个牌友来家里玩儿会儿,消遣一下,因为姥姥不会,只能无聊的看着,时间久了,自然也产生了浓厚兴趣,就求着姥爷教她,可姥爷教的不认真又缺乏耐心,就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于是我教她学了几天便会了。可能是新鲜,也可能是掌握新技能的兴奋,又可能是怕忘了想要加强记忆吧,总之每天我做完功课姥姥都吵吵着陪她打牌,刚开始她老是输,后来被我们练的圆滑了许多,而且还学会了好几种玩儿法,当然也导致了她牌隐大发,有点儿不务正业。营生也不做了,也不帮姥爷干活了,有时候饭也晚点儿,为这事姥爷没少埋怨我,老两口也没少争吵,哎!谁之过呢?于是我和姥姥约法三章:在不影响家务的情况下玩儿;在不耽误我学习的情况下玩儿;在姥爷允许的情况下玩儿!就这样,打牌风波也算平息了.....
小学阶段的我学习成绩就很优异,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家人们也为之骄傲,这也使得我更加的讨喜,得到了七大舅八大姨们不少爱和关怀。但我其实内心还是很怕提“母亲”二字,因为身边同龄人都有而我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卑感也与日俱增,更害怕开家长会,因为同学们都有父母参加,而我就要靠姥姥或舅姨们来顶替,虽然他们都很愿意来,但我却特别失落,总感觉还是有异于常人的。姥姥也经常鼓励我,要面对现实,好好学习和成长,做个要强的人!我也是化自卑为力量,努力学习,年年争当三好学生!也得到老师们的认可和喜爱!当然最欣慰的还是姥姥!
姥姥打心眼里也是很渴望学习文化知识的,只是她出生的年代条件艰苦,再加上家里重男轻女,没给接受教育的机会,导致成了文盲。姥姥经常提出要学写自己的名字,教她认更多的字,我也会一一满足,只是结果并不乐观。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姥姥眼神大不如前,再加上天生有些近视,每次写和认都看不清,必须离得很近,有时候我还故意恶搞一下,把字写的很小,让她看,甚至快趴到上面了,逗得我前仰后合……是的,我经常捉弄她,有时候藏起来让她着急找不到,比较离谱的就是打牌赢不过的时候就使小手段,藏牌啊,偷牌啊或者光念口号不出牌啊……她都很少发现,也不核实,主要也是她太信任我了吧,是不是很过分呢?!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对姥姥的爱已产生了习惯和依赖,每天睁眼见不到她心里就特别不踏实,无时无刻不追随她的身影,放学回家必须看到她,否则我就喊破喉咙的找,为此姥姥特别烦我!如果姥姥出门要走亲访友,我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记得早点儿回来,她每次也都如约而归……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都快小学毕业了,因为户口问题,我不得不回家乡参加考初中,临走的时候姥姥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哭着说周末有空回来看看姥姥,此时的我已哭成泪人……
就这样,我和姥姥朝夕相处的日子结束了,但我们的感情并未因此疏离反而更加亲近!
如今我也为人母,姥姥也如愿看到了我的下一代,虽然我的女儿没有姥姥,但很庆幸她能得到太姥姥的爱和温暖!唯一遗憾的是我嫁的比较远,不能经常给姥姥尽孝,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常回家看看!也祝愿姥姥福寿康宁.....
儿时学过一首歌叫《世上只有妈妈好》,每次我都会用心去唱:世上只有姥姥好,有姥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姥姥的怀抱,幸福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