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川流不息。视音聒噪眼耳。对于觉醒着的人而言,不无痛苦。对于昏睡的人,倒也无知无味。
前些日子在临安带回了一只尚处于蜕变中的小青蛙。它不吵不闹,每隔一天,它蜕变一点点,自顾自地生长着,在家里的绿萝叶子上盘伏。我自信满满,自觉他不会离开,除了这一汪水、一丛叶,他还有哪可去呢?便也不管不顾,任尔东西南北跳。
有一天回来,想起了它,便驻足观察盎然生长的绿萝,企图从一叶一枝后发现它调皮的身影。我将透明花瓶转了无数个圈,也没有发现这小家伙。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凉凉的失落,大抵是预设的永恒突然被现实打破,这家伙一言不发就弃我和绿萝而去,真真是个决绝的小伙子。
我又回归自己的陋室之中,瞧着这不变的墙壁和我亲手铺上的地板革面,这样的稳定和亲近,大概是一种不变的永恒了吧?墙壁沉默不语,赐我一声寂寥。彼时,窗外蝉鸣切切,万家灯火闪烁不休,夏天开始以一种淡漠而非先有的狂躁的姿态,示于七月之半。或许是那真切回归虚无和永恒的魂魄,冲淡了季节的个性罢了。
这令我想到了人人都有,又耻于品论的一样东西。对聪明人而言,不会把别人的感情变成自己的标杆,抑或禁界。而我们人类又实在太脆弱了,害怕被抛弃,害怕因被抛弃带来的他人否定,自我和他人之间,便容易出现失衡。仔细想了去,相信他人的根基,在于相信自我。根稳定了,纵然风吹雨淋,也不会东倒西歪,它会笔直地向上盎然生长。而若重心全在枝叶,东倒西歪,除非在地上横平着重新生出根基,否则早晚被啃干风干,或者被商人拿了去变成丑陋的艺术盆景。
因为先天的脆弱,反会因着抗力而生出盎然的新枝叶。又因不懂分寸,则会蓬勃生长到令人厌恶,毫无距离地想要攀附一切以接近你。小家伙大概是烦了,一赌气溜达到另一个全然陌生冰凉的世界里。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我和绿萝之前都不大懂得,今朝索性替她一并思考了。
“绿萝啊,你不停地给予小家伙空间去栖息,去玩耍,自己不吃光喝,安安静静地发展出全部的成长力量,你倒是给了我这陋室一抹深翠的绿意啊,可是我的小家伙,却贪玩地不见了。你可知否?”
是该给你修剪枝叶了,免得你不知分寸多生乱枝,失了你原本清幽端庄的造型。你低着头,款款地诉说,像个娇愤嗔怪的小女子,那个狠心向外发展而没有告别的小家伙,你还是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它将要去向何方,离我们多远,毕竟谁都不会那么容易忘却一场没有预兆的告别和抛弃。
而我只能告诉你,原生枝叶当修剪,外生欲念当舍弃。
日子依旧川流不息。视音仍然聒噪眼耳。清醒的人看见了当下流动的情感,发觉了自我依旧像水草,既柔弱不堪又摇摇晃晃。一定不是那匆匆而过的鱼儿使得它东摇西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