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与小静

小静升高中,从村里坐车到县里,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像傻妞进城,东张西望,格外好奇。

高二的学长苏北帮他提行李,又重又满的行李箱,两个轮子,破了一个。小静低着头,火热的脸蛋,慌乱的心跳。苏北边走边介绍一栋栋教学楼,介绍两旁的树木,介绍食堂,小静点点头,蚊子般的声音应着,趁他不注意,偷偷瞄他一眼,长得真好看啊,眉清目秀,手指修长,校服平整,连球鞋都一尘不染。她越发不自信,将长袖往下扯,盖住了蜡黄手背,不敢直视他暖阳般的眼睛。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有好多女生都围堵过来,不是看她,是看苏北,讨好似的问这问那,他都特别温柔的回应了,等到人渐渐少了,他才跟小静聊起来。

他说,小静,我在高二五班,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妈特别交代要照顾你。

小静点头,他又说,那我先走了,还要去帮下一位同学呢。

小静就这样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充满阳光的楼道里,她站在宿舍门口许久无法动弹,直到室友王婷用力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她整理衣物的时候,王婷问她认不认识苏北,她摇了头,骗了她。接着王婷就说着各种道听途说的八卦,小静恍惚地听着,心里想的却是从前。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搬家搬到了苏北家隔壁,时常上学能走在苏北的身后,他走进四年级的教室,她走进三年级的教室。回家路上,也能撞见他搭着男同学的肩膀跑向小卖部。

那时候的苏北没有现在白净,性格也大大咧咧的,一来二去,才发现她是隔壁邻居。后来他学会了自行车,经常能带她一起上学,把车停在校门口,给她买糖果。两家父母也时常互相串门,聊天吃饭。可这样也就维持了一年,苏北搬家进了城,联系越来越少。

王婷说苏北在县城中学可出名了,篮球赛,美术赛,乒乓球赛,羽毛球赛,短跑,全是第一名,成绩卓越,相貌堂堂。王婷说了好多,小静记不太清,只记得她说,她喜欢苏北。

欢迎新生演讲上,苏北的朝气致辞,小静就在台下望着他,没有一点儿小时候苏北的样子啊。解散以后,苏北小跑过来,小静吓了一跳,好多人看着他们说话,苏北说:小静,记得有事喊我,学习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小静愣得像块木头,苏北的笑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她。

小静遇到了好多问题,都没有找苏北。比如餐卡和水卡怎么办理,去哪里办理,她记性不好,老师说得太快,她都忘了,同学也还没有打好关系。再比如,A3教区在哪呢?老师让她去领教材,左拐右拐的,她是路痴啊。她的勇气只敢用在陌生老师和陌生学长身上,不敢找他。

漫长的高中就这样进行着,她鲜少与苏北搭话,偶然碰见就低头假装不认识,苏北也忙,没太在意。

小静和室友们日渐熟络,喜欢打扮了,室友们聊服装搭配,长发短发,经常一同上街买好看又廉价的衣服,饰品。她邋遢杂乱的长发剪成利落齐肩的短发,多了一分调皮,心一狠买了昂贵的面霜,还买了带有蕾丝边的遮阳伞,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自己,这一年的改变有一点点大,她变了,好看了一些。

高一的那一年暑假,苏北父母带着苏北一起来到了小静家,两家人叙旧,聊得如火如荼,苏北无意间翻看了小静的期末试卷,成绩不佳,便和她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开始跟她说起自己学习的小秘密,两人有说有笑,还一起去了从前的小学,走过曾经的老街。

小静觉得苏北还是从前的苏北,苏北觉得小静变得更漂亮了,这让她腼腆的低下头。

小静升高二,换了寝室,室友也变得陌生,有一点郁闷,但也会慢慢习惯,可长期下来,她无法磨合新室友们,难以融入集体,时常一个人进食堂,回教室,这是她最艰难的一年。

不知谁从哪里听闻小静暑期与苏北在一块儿,闹到寝室里的大姐大,那个叫徐檬檬的女生,打扮鲜艳,经常在厕所里吸烟,她用力地关上了铁门,哐的一声,午睡的小静被吓醒,其他几个女生怒目瞪着她,一把拉起她推倒在地。

小静的手臂摔得不轻,刚想站起来反抗,徐檬檬又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上,骂她贱人,勾引苏北。

小静说没有,旁人愈演愈烈,对她拳打脚气,扒她衣服,有人拿球鞋打在她的脑袋上,她脑子嗡嗡地响,晕晕沉沉,视线模糊。

在最后的意识里,小静看到班主任破门而入,看到苏北脱去外套披在她身上,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跑进明晃晃的光芒里。

徐檬檬等人斗殴,学校却只是简单的处理,停课一个月,听王婷说徐檬檬有背景,家里人在校长办公室里聊了很久。

小静的头包着白纱布,眼神涣散。王婷问她暑期是否与苏北在一起,小静点头,再问她是否喜欢苏北,小静缄默不言。王婷夺门而去,此后不再来看她。

苏北来看过她几次,她都蒙头躲在被窝里,没有缘由的害怕见他。

病好以后回到学校,换了寝室,却逃不过全校同学的异样目光,没人说话的小静,精神上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极度抑郁。

熬不到高三,小静接受了心理治疗,长期不在学校,苏北学习紧张,马上就要进入高考,更是没时间探望小静。

医生建议小静父母给她换个环境生活,他们答应了,带着小静去了另一座城。

在火车站的小静给苏北打了电话,却在电话里一言不发。听苏北在电话里问是不是小静,她想说是,却如鲠在喉。

很久以后,苏北时常想起小静,也时常问自己为什么会想念她?

为什么呢?他明白内心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难道是因为对小静怀有愧疚吗?还是因为他只是想好好的和小静做好朋友?

管他是什么呢。

他想小静。十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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