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长河里,酸甜苦辣各自掺半便成了我们跌宕起伏的人生。林清玄在《生命中的酸甜苦辣》中说:“在我们的生命情境中,有很多时候,是酸甜苦辣同时放在一桌的,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挑甜的吃,偶尔吃点苦的、辣的、酸的,有助于我们品味人生。”
知甜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里长大,中原靠南那一地带气候非常湿热,喜辣是她们那一地带的饮食习性。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知甜家四周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和低矮的小山丘,整个房子被花草树木包裹着,芳草盈阶,鸟语独幽,远处看就像一幢花房。树荫遮盖着石板路,路畔是知甜的小屋,南方的天气湿热,窗户常年敞开着。每天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跟随无忧树摇颤的绿影,走进来立在知甜的面前,端详她片刻,扑进她怀里撒娇。随后溜到知甜的日记本上,临别时,隐隐留下金色的吻痕。
小时候知甜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桌上没有大鱼大肉,有的只是粗茶淡饭。知甜时常趴在木桌上吃饭,出神地望着大人们吃饭的样子若有所思,奶奶吃饭很慢讲究细嚼慢咽,妈妈吃饭讲究饭后七成饱,而爸爸吃饭讲究随性淡然,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有她那文静优雅的七姑姑,吃饭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仪式感,她会动作轻柔地把碗里的饭分成若干小份,一点一点地排列有序地吃完最后一粒饭,但唯独知甜的爷爷别具一格。
知甜的爷爷总是第一个把饭吃完的人,他喜欢吃生蒜,若是没菜,生蒜便是爷爷最美味的一道菜。爷爷经常吃完米饭伴茶后,用筷子敲一下他的大瓷碗并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句“嗨呀!又是一天呐!”一句简单的话却总能让人猝不及防地把思绪拉回十几年前的孩提时代,简单的话在平凡人的生活里总是夹杂着对生活的艰辛和心酸。
在物质匮乏和饥寒交迫的年代,食物只是人们填饱肚子的必需品。知甜那时候只是觉得日子的时针走得很慢、很慢,时间的指针像旋转的陀螺,慢极了,像车马在崎岖的山路行走,难捱且艰苦。日子虽平淡,但也算是快乐,无忧无虑。
在我们跌宕起伏的生命长河中,粗茶淡饭也好,锦衣玉食也好,它只代表一时的生活状态。每过一天,我们的时间就画上一个句号,那一天就过去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时间久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小时候知甜的奶奶每天都会在孩子面前露一手她的独门绝活——秘制李氏辣椒酱,用水加点盐和味精便成了一道美味菜肴,知甜有时也会偷偷跟着尝几口,辣椒把热腾腾的白米饭染成一片鲜红,像极了富贵人家口中所吃的“玉食”。每到盛夏的季节,一群孩子跟着奶奶去河里捞虾米,那时候的奶奶年轻、健朗,干起活来丝毫不逊色男人。
那天太阳很大,阳光明媚,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透过树影,阳光斑驳点点,惠风和畅。奶奶扎好裤腿便要下河,知甜和她的小伙伴们就小心翼翼地提着木桶跟在后边,生怕惊动那些落网之虾。孩子们跟着、跟着便去了河里玩水地里摘瓜。奶奶在河里捞了好多虾米,知甜和弟弟还有几个表姐表弟表妹,围着奶奶炒虾米,争着要握住炒菜的铲子,因为谁拿着就意味着谁有主动权,离虾米就更近一些,离美味佳肴就更近一些。奶奶放了好多青椒和红椒,青红相间,虾米“油光可鉴”色香味俱全了,刚出锅一群孩子便拿好碗筷找好小板凳排排坐了。
熟话说饭怕鱼,那天知甜家的饭也怕极了奶奶烹煮的小虾米。知甜和小伙伴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到尽兴时,知甜回头一看奶奶端着一碗昨夜剩下的米粥坐在孩子们身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她快速地用眼光扫射了那个缺了一个小角的瓷碗,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个小虾米,米粥上遍满了辣椒。知甜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她把头埋在饭碗里哽咽地吃着。奶奶总是会把好吃的留给知甜吃,用细米做的馍馍总是留给在长身体需要营养的小孩吃,粗米做的窝窝头却是大人们的充饥食物,自己从未舍得吃过一次好的,却让孩子们温暖饭饱。也许这就是天性使然,爱自家的孩子如生命吧。
回望那些逝去的流年,那时候可真幸福呀,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喜剧之王周星驰演的喜剧,时而捧腹大笑,时而啼笑皆非。吃完饭就和小伙伴去奶奶家的果园里摘各种季节水果,捉迷藏,丢沙包,玩累了就寻个安静的角落躺在稻草上,进入香甜的梦乡睡着了。
在那个吃饭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快乐很纯粹也很简单,不管是美好的食物或不好的食物,柔软的食物或者粗糙的食物,有吃的就满心欢喜。买了新衣服、换了新床单就可以连续做一个月的好梦。那时候的知甜喜欢吃辣,即使辣哭蹲在地上捧着小肚腩翻滚哭,但对辣依旧情有独钟。
后来知甜长大了,去了繁华的城市,那里到处高楼大厦,也有了更好的生活。随着时日的推移,爷爷奶奶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奶奶身体佝偻,步履蹒跚,眼神也不好了。每次放假回家,知甜都要解释很久奶奶才知道是她回来了。奶奶不再去河里捞虾米和小鱼了,她也好多年没有给知甜秘制李氏辣椒酱了。爷爷也不再吃完饭后敲他那个大碗并吆喝那句“嗨呀!又是一天呐!”的金句了。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在路口的尽头向孩子们挥挥手,眼里噙满泪水,并告诉他们的孩子:你们不必追。正如易烊千玺在《对不起》中唱着:“风筝为何飞得高,因为地上有人蹒跚奔跑。”他们时常告诫他们的孩子,趁着年轻要去外面去追去闯,去乘风破浪,去周游四海并带上他们的眼睛,替他们去看他们未曾看过的世界和风景。
即使我们背井离乡走得再远,也要记得把他们的手抓牢。时光的脚步啊!你慢点走!脸上的皱纹啊!你慢点爬!双鬓的头发啊!你慢点白!知甜想把最好的给予他们,请待知甜强大,知甜会飞得更高。
以前我们无辣不欢,非辣不吃。食物还是原来的食物,但现在我们不再喜辛辣味的食物,而更偏喜清淡养生的食物。就像你在年轻的时候,对所有人和事物都充满热情,对家人的爱从一开始的热烈张扬,后来慢慢地变得像湖水一样静静流淌,没有波澜没有涟漪,时常怀揣一颗感恩的心,悄无声息地爱着他们。
时光已经逃离多年,没变的是这片赤诚之心,变了的是这片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