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相会
四十的你:
收到回信,只简短的十来个字:房事可期,庸人自扰。何为撞弹?
读完,不禁想问:你是否正处于四十而惑的阶段,老婆孩子事情不断?抑或是工作上司纠缠?所以无暇抽空多附言一二。莫不是因了结婚过迟,生孩太晚,以致四十而的你还在因了孩子家庭工作的琐事而应接不暇?是否过着早上六点起、匆忙出门去、开车送孩子、赶赴上班路的这般生活?若是,小弟还想多问一句,你对这样的生活是乐此不还是愁容满?
至于兄弟你回信里提到的‘何为撞弹’,我想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你难道忘记小弟年轻时的外号了?皖西学院计院奥沙利文是也,那可不就是斯洛克吗,翻译为中文——桌球。尽管小弟仍年轻,斯洛克江湖仍有小弟的名声,但此时的我已非彼时的我,此时的斯洛克也非彼时的斯洛克,此时的皖西学院计院更非彼时的皖西学院计院。
桌球不就是用一个奔跑中的球弹弹撞另外一个静止中的球弹弹么,在物理上叫‘完全弹性碰撞’。还记得静止中的那个弹弹在完全弹性碰撞情形之下会怎么样吗?当然是滚呀,被撞了还不滚啥时滚,哈哈;还记得原先静止的那个弹弹在完全弹性碰撞情形之下被撞滚了后会以怎么样的速度吗?当然不是撞它的白弹弹的速度,这里要考虑它摩擦以及操台面时的能量消耗,哈哈。
对了,上次去信时提到的那个‘嗨’,忘了给你介绍了。她是个苏州妹子,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好家伙,这嗨第一回和小弟我说话,我就机智地觉察不对劲来,只顾听她咿咿呀呀莺莺燕燕妮妮喃喃的调儿,压根没理会她说了些啥,鸟叫一般。荣我想想像哪种鸟,布谷,咕咕 咕咕,不对,不是这个音。鹧鸪, 嘎嘎 嘎嘎,也不对,不是这个调。喜鹊,喳喳 喳喳,嗯,差不多几乎约莫就这个调。小弟我听了她说话,差跌儿没站稳,小脚趾头一阵眩晕,从耳朵根到肋骨,一路往南直到小弟弟,都是一阵酥麻。吓得小弟我立即倒吸一口冷气,暗想,这娘们一张口,怎么对我有这么劲道的杀伤力?那真是好大一口冷气,据我当时目测,怎么着也得有个一矿泉水瓶恁大。不光是声音对我有杀伤力,长的那也真是跟江南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衬桃花,一汪清泉两弯新芽三寸日光,嘴如樱桃鼻如油豆唇似纱。
我和她因跳槽而认识,年初时我正看新机会,搞IT研发的,你懂的,能在一家公司待过两年的,堪称孺子牛。这就是说,平均一年一跳槽的我,彻底的跟孺子牛告别了。最重要的是,通过跳槽带来的涨薪远远高于原地不动时公司给加的薪,关于这一点,我也仔细揣摩过其中缘由,大概有这两个原因吧:一是供不应求,二还是供不应求。赶上了这个互联网爆发的好时代,我们这些程序猿,就算是猪它也能飞得起来。就指望着开完年的这一跳,巴望着将自个儿卖个好价钱。
我和‘嗨’一来二回也就熟识了,跳槽那一阵子,甚至去哪家公司面试前,也要叫她给评估下。说是评估,一言以蔽之,就是两个人找个由头在一块闲扯。
后来,我问她,软件谷那么多程序猿,怎么就赖上我了。她说,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我说,我知道自己是个传奇,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勾引我吧。她说,你滚,你去屎,你滚去屎。我说,作为一个有夫之妇,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有夫之妇,应该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言行举止,她说,你大爷,你个蛋,你大爷个蛋!
期间一个周末,她说请我吃饭,一起出来坐坐。我暗自思忖,坐就坐呗,我带把子我怕谁!我问坐标位置,她回软件大道。我心想这我熟呀,咱程序猿的地盘啊。我又问在哪接头,她回天龙寺地铁站。我心想这我也熟呀,咱程序猿的疏散地啊。哥呀,是不是有点解放前国民党特务接头时的味道了,要是咀出这种味道来,那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
我一向不守时好迟到,哎,还别说,那天我居然提前结束加班,一路小跑到天龙寺去等她,真他娘的邪乎!就在我一路小跑到天隆寺地铁站前,肚子异常疼痛起来,我想嗨她们来例假也就这等疼了吧,真他妈的邪乎,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时候疼。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去姥姥家玩,不知吃了什么,闹肚子,姥姥说,一一呀,没事啊,去粪窖子屙泡屎就好了。我说,粪窖子有短虫和长虫,姥姥说,净胡说,粪窖子那样臭,哪来得长虫。我说,那短虫呢,姥姥说,遇着短虫你就捏死它。后来,我就去屙了,后来,我既没遇着长虫也没遇着短虫,后来我就真的好了。
后来,我也真的在公司屙了,后来,我也又真的好了。但是长虫和短虫再也见不着了。
结果也就用说了,接着迟到。后来我执手于心窝窝,发自内心地对它说,我一定要作个深刻而又痛彻你的反思,不出三秒,便反思出了原因:在错误的时间屙了泡既正确又错误的屎。
我俩就在约在那个十字路口见,对,没错,就是那个十字路口。远远地只见一条湛蓝色牛仔裤朝我走来,有些模糊不清,上身还跟头次见她时一个样,一件纯白阿迪达的春秋装薄外套,脚上套了双勾子牌黑白相间运动鞋。后面背着双肩包,左手提溜个暖水杯,右手执着本书,书皮也是湛蓝湛蓝的,对,就是没有雾霾时金陵城上空的那种湛蓝。
她远远地就向我招手,当时就想跑过去摁住她那只飞舞的胳膊,心想,这哪里像做地下工作做的,一跌儿也不专业。
她说,嗨,迟到了啊,妈蛋,还说到地铁站等我,信口开河!
我说,嗨,月有阴晴圆缺,人要吃喝拉撒,一个大号结束,一瞧时间我就蒙了,害得我提溜个裤子就往外冲。
她叫我滚……
起初,我俩是肩并肩走的,走着走着,确切来讲,便错开了约莫15.5°,她冲锋我殿后。我这么做倒没有其它目的,因为我从骨子里来看,还算不得流氓,关于我是不是流氓这一点,嗨后来是有异议的,这是后话了。我也就是想多瞧她耳根子两眼,因为她耳根子里藏着一颗痣,隐隐约,跟个小黑豆似的。这颗痣好似抛过光一般,又好似有人用ps柔化过一般。
还没走上一截路,我突然瞟见她那双勾子牌黑白相间运动鞋的鞋带散开了,于是我以我为坐标,南偏西15.5°方向轻轻在她肩上戳了下,她以她为坐标,北偏东方向15.5°微微扭了头,一脸迷蒙,我用下巴朝她脚下扬了扬。她才明了,将左手的暖水杯倒到右手,准备弯腰,不得劲,又将右手的暖水杯和那本湛蓝湛蓝的书倒到左手,又准备弯腰,还是不得劲。
她:妈蛋……
见她都骂娘了,你瞧我这死脑筋,真没眼力劲儿,还杵在那一动不动。
她: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小布啊,你这样可似不行呀,这么没有眼力劲怎么能搞好工作,怎么能搞好和同事的关系,你这样可似不行嘀呀!
我:别这样,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未婚少男和一个已婚少妇肩并肩走一块,本来就招闲,还叫我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容易出绯闻,别这样,别这样!
她又叫了声妈蛋!叫我别扯闲篇,还叫我赶紧的!
我:好吧,看在你用这么迫切而又恳求眼神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替你系了吧。
兄弟啊,你可是不晓得,除了前女友,我可是没低过头弯过腰低三下地为第二个不带把子的系过鞋带,一世英都毁于这一旦呀!趁着系鞋带的功夫,偷偷瞄了眼她的腿脖子上围着的袜子,那是一只浅粉底衬着几朵浅蓝色花朵的腈纶棉袜,看上去好暖和。
她:鉴于你表现尚可,这本书送你了。
于是那本湛蓝湛蓝的书就落于我手,掸眼一看,书壳上印着四个大字‘仰望星空’,下面还密密麻印了排小字‘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我怀揣着敬仰而又憧憬的心情将那书皮操了又操,一把揽在怀里,仿佛哥伦布发掘了新大陆。
找了家外面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饭厅坐下来,我俩就一直在闲扯。她说她男人在和人打乒乓球,我说他怎么放心自己女人,一个人这咱出来啊,她说习惯了。我说你们住哪边,她说大学城附近买的房子,我说多少钱啊,她说不知道,我说房贷多少啊,她说不知道,我说不是有购房合同吗,写的清清楚楚怎会不知道,她说不知道。我说你是三不知啊,家庭主妇当的不称职啊。她说房子又不是我买的,管它呢!我说房本加你名了吗,她说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趁着她不注意,偷偷从镜眶上沿越过去瞄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已经开始由先前的桃红透着点鱼肚白了,脸瓜子也稍沉了下来些,眼神也没刚才清澈了,稍显浑浊。我就不再吱声,你看,我不是挺有眼力劲的么!
好了,兄弟,今天就写到这,下次再聊,期待你的回音。
二0一六年六月二十日
天气:小太阳 天天20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