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一次爸爸赶集回来，拎着一个大铁笼子，我和妹妹还以为是什么，往里一看竟然是云鸡子，我们当地叫云鸡子，书名鸽子。那时的新闻联播开播前都会有一个小短片，五十六个民族站在天安门门前举手跳舞，还有一群放飞的白鸽，从那以后，我就喜欢白色的鸽子。我一看爸爸拎着的铁笼里面五六只鸽子是藏青色的，青色的地方还有点油彩色，泛着光亮。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有点心里落差，这种鸽子没有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白鸽好看。
我问我爸怎么买了这个，我爸淡淡地说先养几只鸽子试试，要是养的好，就养一大群。那些年，我家里喂了不少动物，牛，羊，狗，猫，还有鸽子，别提多热闹。
我爸花钱买的那只小猫，没过几天，就跑丢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为此，我和妹妹还难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只大黄猫跑进我家，当时我家老鼠成精了，大白天也敢出来从我们眼皮底下跑来跑去，可能老鼠也知道我们拿它们没办法，顶多就是骂它们几句，或者大声吓唬吓唬它们。我妈说我家的老鼠天不怕地不怕，连人也不怕。我家的黄狗气不下，看见老鼠就会跑上去，追到洞口，在洞口转悠过来转悠过去，还用前两个爪子刨土，时间久了老鼠洞口就会垒砌一堆高高的城墙，一个小土堆。
黄狗越是这样，老鼠越是挑衅黄狗，非要把黄狗气个半死，气的黄狗脑袋乱摇乱晃，像是气急败坏。这让我想起一个成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黄狗也有捉到老鼠的时候，老鼠也有失足的时候。黄狗抓住老鼠就不撒手，这才终于洗刷它的耻辱和老鼠的挑衅。
自从我爸买了那只小猫以后，老鼠就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我总觉得养一个小猫根本不管用，我妈说老鼠一听见猫叫都吓的走不动路，连洞也不敢出来一下。果然，老鼠收敛了很多。小猫走失以后，那些老鼠又开始翻天，谁都不放在眼里。爸爸买的老鼠药，那些老鼠一口也没吃，后来担心黄狗不小心吃了老鼠药，我爸就不再下老鼠药。
那只大黄猫来了以后，我妈就把它抓了起来，给它脖子套上绳子，也不知道这个猫是野猫还家养的猫，我妈说猫是奸臣，不管对它怎么好，它都不知足，它都会跟别人走，这一点和狗的忠诚没法比。我妈等着邻居来找这个大黄猫，等了几天也没听说有人找丢失的猫。我妈就把大黄猫送到我姥姥家去了，因为我姥姥家的老鼠也成精了，也是大白天的从这个屋子窜到另一个屋子。我姥姥说买了老鼠药也是白买，好像老鼠知道那些好闻的食物吃了是要命的。
我妈也没想把这个大黄猫送给我姥姥，也就是想拿这个大黄猫吓唬吓唬那些老鼠，让那些老鼠收敛些，不看人面也得看猫的面子。后来，我听我妈说那只大黄猫特别聪明，去了姥姥家就开始逮老鼠，没过多久，那些老鼠都消停了。老鼠消停了，大黄猫也开始没事儿干，整天蜷缩在那里，眼睛闭着，也不看人。我去了姥姥家一趟，发现这个大黄猫怎么逗它都不管用。没过多久，这只大黄猫就瘦了，之前它的毛又浓又密还发着光亮，去了我姥姥家没多久就瘦了，看上去像是瘦成皮包骨。我姥姥并不用绳子拴着它，可我总觉得它好像快要死了。
我看着瘦的不成样子的大黄猫很是可怜，就像虐待它一样。我问我妈姥姥是不是经常不舍得喂它好吃的，我妈说什么都喂。我说那为什么看着瘦那么多，我妈说姥姥家的老鼠都让它吃光了，没老鼠可逮了。我说那就把它抱回咱家吧，我妈说要是抱回去又有老鼠了呢。没过多久，那只大黄猫就死了，死在我姥姥家。我听到这个消息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为什么难受，我总觉得那么好的一只大黄猫死了挺可惜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惜，也许觉得那是一条生命吧。
那时，我就不停自责，如果我当时坚持把大黄猫从姥姥家抱回我家，说不定大黄猫就不会那么快死掉。因为，我见过它生龙活虎的样子，当我看到它蔫不拉几的时候，还真的是一时难以接受。因为这只大黄猫死在姥姥家，我有一段时间还有点怨恨妈妈，怨恨姥姥，心想要不是她们霸占着大黄猫，大黄猫说不定还会好好的，就像开始我见它时的样子。
从小，我就喜欢动物，小猫，小狗都喜欢，只要不吃人不咬人我都喜欢。后来，我记不清我爸还是我妈从哪儿抱了一只小黄猫，特别特别小，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从巷子里邻居家里抱的一只，起始也是想用猫震慑老鼠。我心中暗自窃喜，我终于可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
我是真的喜欢这只小猫，妈妈不让我搂着它睡觉，我都会偷偷搂着它睡觉。不过，它很聪明，半夜想要小便就会钻出被窝，去院子里一个隐蔽的地方挖一个小土坑，方便完之后又会埋上一层土，最后在用爪子蹭蹭脸。我妈说猫比人还爱干净，总是用爪子洗脸。为此，我更加喜欢这只小猫。
这只小猫和我关系也挺好的，只是我妹不喜欢猫，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猫，在我印象里好像她也不喜欢狗。她好像对这些小动物并不感冒，这样也好，要不然她该和我争着抢着抱小猫。我最喜欢折小猫的猫耳朵，摸她爪子上面的毛毛，还有爪子上的肉垫，觉得特别柔软，说不出的柔软。
小猫好像不喜欢我抱着它，更不喜欢我抱着它睡觉。我妈不知道怎么知道我抱着小猫睡觉了，就把猫关在厨屋。早上我醒来，竟然见它趴在我的枕头边上，卧在一旁，见我醒了，“喵”一声，然后伸一个懒腰，就往我胸前上跳，我妹看见猫上床，也不知道是吓一跳还是讨厌，大喊一声：“妈，猫又上床了。”我妹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质问是不是我又把猫抱上床的，我说我没有，我妹说鬼才信。我笑着说真的不是我，我妹可能见我笑了，觉得我在说谎。也不知道是不是猫也想故意逗妹妹玩，就要往妹妹那个方向走，我妹赶紧钻进被窝，蒙住头说：“李丹宁，你要是再让猫上床，我就把它扔出去，不让它进这个屋一步。”我见我妹这样说，越要猫吓唬它，越让猫往她身上爬。
猫这个时候也是很给力，身子一蜷缩，卧在我妹盖的被子上，一动不动，支棱着耳朵，听我和我妹说话。我说：“猫就在你头上，不信你看看。”我妹在被窝里说：“让它滚，让它滚。”我看着这种情形，觉得特别好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坏的，不过这种情形很少见，我很少见到我妹怕什么东西，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没想到，一只猫也能把她吓成这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害怕的。
小猫也无视妹妹的存在，时不时的喵一声，每听见一次猫叫我妹就在被窝里大喊大叫：“李丹宁，你赶紧让它滚下去，它是吃老鼠的，脏死了。”我笑着说：“那你把它赶下去吧。反正它是吃老鼠的，也不是吃人的。”我妹在被窝里开始喊救兵，开始大喊我妈，让我妈把猫赶出门去。我说：“你喊也是白喊，咱妈不在家。”我妹估计在被窝里憋的太久憋不下去了，捂的严严实实的，从旁边漏出一个缝，露出脸说：“李丹宁，你赶紧把它撵出去，烦死你了。”我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撵，我看她还能出什么洋相。好像小猫也喜欢逗我妹，见我妹露出脸，就从上面走下来，凑到我妹面前，我妹一看猫下来，赶紧用被子捂住脸，大喝一声：“滚！”
小猫“喵”一声就卧在我妹旁边，像是在洞口准备老鼠出来随时逮老鼠一样。我妹问我猫有没有下去，我说下去了。我妹不相信我会这么听她的话，说：“你丹宁，你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饶不了你。”我憋着坏笑，心想谁饶不了谁。
我妹试着从被窝里露出脸，一看猫就在她眼前，吓的她大叫一声，反而把猫吓一大跳，一下从床上窜了下去，跑出门外溜之大吉。我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妹拿着枕头使劲儿打我，说：“李丹宁，你要是再敢让猫上床，你就给我滚下去。你不让我睡好，我也不让你睡好。”我妹说着就用脚踹我，三下两下就把我踹到地上。我蹲在地上，在地上笑的说不出话来。我妹见我的样子说：“看你那傻样儿，看谁以后敢娶你。”
我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说：“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嫁不出去，你也嫁不出去。就那你凶神恶煞的样儿，谁敢娶你，娶谁也不会娶你。”我妹气的无语说：“懒得搭理你，别和我说话。你说话，我就当放屁。”我妹不知道和谁相似，不讲理的时候六亲不认，这点也不像我妈，更不像我爸。
有了这次教训，小猫也不敢轻易上我们的床。我也只有趁妹妹不注意的时候，才敢搂着猫睡觉。不过我搂着猫睡觉并没有多少次。我还是担心它会尿在床上，在床上拉屎。那种情况，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是我一句两句解释得清，要是让我妹抓住把柄，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一直觉得我把小猫当成了我的小孩子，虽然我当时也是一个小孩子，可是我却感到自己有用不完的爱心，尤其是对小猫的爱心，我想幸亏它是个小猫，如果它真的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把它宠上天的，一定会溺爱它，一定不舍得管教它，而是让它随心所欲地长大。
开始，我还担心黄狗会欺负小猫，没想到黄狗每次走到小猫面前的时候都是东闻闻西凑凑，过不了多久，就去一边玩去了。黄狗靠近小猫的时候，小猫会发出那种闷闷的呜呜声，听起来有点吓人，身子弓成一拱弯弯的桥，耳朵也竖的老高，随时准备和黄狗战斗，来一场硬仗。黄狗走开以后，小猫又变成温顺乖巧的样子，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有天，我发现小猫正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啃草吃，那块空地本来说种夏季蔬菜，我爸却说要盖成一间东屋，由于意见不统一，一直空在那里，什么都没种，没想到那里长了细细的一寸长的类似于麦苗的那种绿绿的青草。之前那里是狗的专属地，小猫来了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小猫的领地，黄狗可能是表面上凶的那种，心地却很柔软，就卧在离小猫不远处的一块专属它的新领地。
小猫啃草吃的时候，我看它的表情总感觉像是挠痒痒，说不出怎样的一种奇怪画面。为了验证是真还是假，我就会掐一两个长长的细绿叶伸到小猫面前，小猫先是闻闻，估计闻到青草香的味道，就咀嚼起来。
妈妈担心小猫没有老猫教如何逮老鼠，小猫不知道如何逮老鼠，就把邻居家的那只会逮老鼠的老猫，严格来说应该是小猫的妈妈，但是它们团聚的时候有没有像走散的母子久后重逢抱着彼此的亲人大哭一场，谁也不知道。我没有看到这么感人的画面，也许小猫早就不记得它的妈妈了，也许小猫早早失去母爱的关怀就不需要再次获得母爱，所以就不和自己失散多日的母亲拥抱在一起痛苦流涕，也许小猫明白即使它们母子团聚，也是短暂的，也是限于一时，过不了多久，它们还是会分开，还是会各回各家。
我也不知道妈妈这招让老猫教小猫逮老鼠的方法管不管用，在这点上，我不得不承认，我妈的点子要比我的点子多的多。我看见过小猫一直和一只老鼠不停地玩，爪子来回的试探。按照妈妈的说法，老猫最终还是把它的看家本领教给了小猫。也许老猫记得它的小猫，不管它的孩子长什么样子，老猫永远都记得它的孩子，永远都能认出它的孩子。也许，这就是血浓大于水的缘故吧，不管发生什么，对一个母亲来说，她的孩子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到了哪里，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我问我妈猫捉老鼠不是天生就会吗，就像鸭子一生下来就会游泳，猫和老鼠，他们天生不就是死敌吗，老鼠天生不就是怕猫吗，怕猫吃掉它们吗。我妈说就算是天生就会的本领，如果没有母亲教，肯定不是说会就会。我也不知道我妈说的对不对，但我知道现在的猫确实会逮老鼠的很少，现在老鼠胆子肥的真不怕猫，之前听见猫叫唤一声，老鼠就能吓的魂飞魄散，现在老鼠听见猫叫不害怕，从猫面前走过也是光明正大，不是抱头鼠窜。我妈说现在的老鼠不怕猫了，反而猫开始怕老鼠。现在的老鼠什么都不怕，连人也不怕，青天白日的，竟敢出现在人面前。有几次，我还看见一只特别小的老鼠，估计刚出生没多久，也就有仓鼠那么大，在我面前还“吱吱”的叫，我刚要拿起铁锨闭上眼拍死它，睁开一只眼一看，它早就跑一边去了，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时不时吱吱的叫。
每次我看见人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我就觉得像老鼠的眼睛，贼眉鼠眼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人。也许坏人就是长成老鼠那样，尤其是眼睛。
小猫长的很快，快的难以想象。只是，我们天天和它在一起，并未发现这个事实。这就是习以为常反而会忽略的生活细节，就像我们经常呼吸空气，习惯了就忽略空气存在。我发现小猫长大的时候，还是在我上五年级时三月的春天。我们害怕小猫到处乱跑，就在它脖子系了一个绳子，虽然没有拴住它，但是它想跑也没那么容易，因为它脖子上那根长绳子，它也跑不利索，它想跑的时候，我们要么抓住那根绳子要么踩住那根绳子，它只能扯着绳子喵喵地叫，以此反抗。
那年春天，我像平常一样喂它吃东西，它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饭量瞬间减了不少。不知道它为什么开始不停地乱叫，坐立不安，一直张望着外面。我和妹妹担心它是不是生病了，因为之前它从未这样。那一段期间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把它放了吧，担心它跑在外面会饿死，万一遇见坏人把它杀了。可是不放，它整天叫也不是办法，就当我和妹妹不知所措时，二大爷来家里，也就是我爸爸的亲二哥，他比我爸爸大好些岁。爸妈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托付给二大爷帮忙照看这个家。我向二大爷求助该怎么办，是不是带猫去看兽医，二大爷问我怎么了，我说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叫。二大爷说你们别把它关在屋子里，也别拴着它，让它出去，它就好了。我和我妹一时不懂什么意思，急忙问为什么。二大爷说它是叫春。我问我二大爷什么是叫春，二大爷估计觉得我们是小孩儿，解释也解释不清，就说你们听我的，把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让它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管它。我问二大爷万一它不回来呢，二大爷说不会的，这样拴着它，它会一直叫。
我和妹妹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猫真的生病了，马上就要死了。我们就听从二大爷说的话把它放了，把系在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了。解开的时候，我和妹妹才发现它脖子早勒出一道特别明显的痕迹，脖子那一处空荡荡的，磨的脖子上的毛少了一圈，一看就和周围不一样。
我顿时后悔，不该往它脖子上套一根绳子。解开绳子后，它反而不叫了，也不往外跑了，而是整天蹲在门前，整天半闭着眼睛，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它的饭量也越来越少，越来越不爱吃东西。我和我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它会死掉的。
黄狗见小猫半天不动一下，就走到猫跟前，蹭蹭猫，猫也懒的睁开眼睛看它一眼，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弓着腰发出呜呜的声音，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黄狗见猫不理它，识趣地走了，卧在它的领地上。自从小猫占了它的领地以后，黄狗再也没有抢占过来，而是大方的让给了小猫。
过了一些日子，有天我不经意间发现小猫总是自己去后地，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就会倒下，看上去病恹恹的。我跟在它身后，想要看看它要去干什么。我小心翼翼跟在它身后，我看着它的身影，第一次发觉它瘦了，瘦的像一个竹竿，也没小时候那种调皮淘气，活力四射。我忽然发觉小猫特别可怜，它长大了，但是它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一个懂它。它孤独的长大，孤独的变老，孤独的死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小猫马上就要死了，真的，我不知道它哪天会突然死去，说死就死，甚至它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我怕它突然死在后地，死在一个没人发觉它的地方。我看着它走进后地一个遗弃的院子，我跟了进去，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它卧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等待死神来临。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当时我真想给它一个拥抱，一个大大的拥抱，以此给它一个满满的安慰。小猫好像听见有人走路，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看是我，哼唧一声又躺在地上。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把它抱回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踪它。犹豫片刻，我轻轻走到它身边，担心会打扰它睡觉。走到它身边时，我开始抚摸它，希望给它一点温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我希望它不要那么悲观。我竟然从小猫的一举一动里发觉它活的一点也不快乐，也许它在我家真的一点也不快乐，也许它后悔在我家度过一生，在一个不懂它的家潦草的度过一生。
我抚摸小猫时，小猫没有任何反应。它始终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心想要是小猫会说人话就好了，它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满足它的都会满足它。我想让它回到小时候那样快乐，那样自由自在，那样无忧无虑。大概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他们小时候的童年应该都是一样的，都是快乐的纯真的美好的，可是一旦长大，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无穷无尽活着的痛苦。
我见小猫半死不活的样子，赶紧跑回家，从家里拿了一块馒头，又赶紧跑会后地遗弃的院子，掰碎喂给小猫，小猫闭着眼睛，嘴边的胡子动了动，没有张开眼睛。我只好把馒头放在它嘴的旁边，这样它一张开嘴，就能吃到东西。
就这样，我连续跟踪小猫好几天，估计小猫也知道我跟踪它。我跟踪它只是担心它会突然死掉，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小猫越来越瘦，看起来精神越来越恍惚，有时候它走路会突然歪倒，重新站起来。这个小猫在我家两年的时间都不到，最多也就一年，它怎么说老就老，怎么这么快就老的走不动路了。
后来，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天小猫也会依然去那个遗弃的院子，化雪的时候也去，每天都不间断。我不知道怎么帮助它，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它，更不知道怎么让它摆脱这种困境。反正我知道小猫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我不知道它的病因是什么，我想兽医也不知道它的病因是什么，小猫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病倒了，我除了干着急也不知道为它做点什么。我只好默默的跟着它，陪着它，守护着它。我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小猫赶紧好起来，如果它真的死了，就这样死了，我希望它下辈子投胎做人。其实，做人也没那么好，生老病死，只是做人可以说话，可以想说什么就什么，痛苦的时候就大喊痛，生病的时候就说不舒服，高兴的时候就笑着说真高兴，难过的时候就可以流泪。而作为猫，好像这些它都没有，都体会不到人有的情感和发泄的方式。
我的直觉是对的，我妹曾经也说过我的直觉每次都是特别准。小猫就这样死在了那个遗弃的院子。我亲眼看见它死的，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死了。当我看见小猫死的时候，我哭着跑回家了，跑到我妈面前说小猫死了。我妈心情不好，以为我说着玩的，说死了就死了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哭着又跑会后地遗弃院子，在小猫面前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反正我觉得是我杀死了它，如果我不在它脖子里系上一根绳子，它估计也不会死掉，如果我发觉它不对劲儿的时候就给我妈说它生病了，让我爸带着它去看兽医，它就不会死了。
我觉得是我害死了小猫，我从家里拿了一个铁锨，就在小猫面前挖了一个坑，把它埋了。我一边流泪一边挖坑，心想以后再也不养小猫了，再也不养了，再也不让它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罪了。
我妈见小猫好几天没回家，就问小猫在哪儿。我说小猫死了，我把它埋在后地里了。我妈不信，说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妈说小猫是如何死的，难道我说小猫活累了，它不想活了，它就一心想寻死，想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这样说，我妈一定不会相信，一定会说我又开始胡说。
我只好说反正它死了，死了好几天。我妈不说话，估计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久，妈妈打了一个响亮的嗝，长叹一声，久久没有说话。后来，我才知道我妈难过好长一段时间。我妈说她再也不养猫了，养一次死一次，心里还不够难受的。从那以后，我家就再也没有养过猫，就算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们眼皮底下跑来跑去，我妈也没说过养猫。
再到后来，我家翻新贴上磁砖，也不再囤粮食，老鼠才慢慢少了起来。
我想起小猫小时候特别淘气，有次，我喂它吃东西，它死活不吃，我的倔劲儿上来了，小猫的倔劲儿也上来了。我喂它吃的时候，它挣扎的时候一不小心抓了我左手手背上一道长长的细细的猫抓印，当时还流血了，我在水龙头底下用凉水冲了冲，就不流血了。我给我妈说猫抓伤了我的手背，我妈说看你以后还欺负它，别看它小，它也是有脾气的，以后没事儿，你少惹它。我说我就是想让它多吃点儿，赶快长大。我妈说它不想吃就不要强逼它。
直到有天，我在语文课上学到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的时候就想到了我养的这个小猫。
我体会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