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师兄,我是单曲循环着《海底》这首小曲写下的这篇追念文,我想在文章的开始,先给你念念这首歌的歌词。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躲着人群 铺成大海的鳞
海浪打湿白裙 试图推你回去
你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 踩着湿湿的砂砾 你说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 有没有人爱你 世界能否不再抛弃你
来不及来不及,你曾笑着哭泣
来不及来不及,你颤抖的手臂
来不及来不及,无人把你打捞起
来不及来不及,你明明讨厌窒息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溜进海底,那里有你。
来不及,来不及,人生憾事大多在此,当我得知师兄消息时,我来不及在这之前认识你,也来不及当即就将这篇追念完成。2020年10月13日,凌晨两点,你对这个世界说了一声再见。那时我也是偶然间刷到了师兄你自缢的消息。
师兄你的遗书的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每次看完我都会怔上一会儿,因为我每多读上一遍,就又能咀嚼出一分你当时的心境。周身满是期盼,你对自己无比的自责。周遭满是昏暗,你对未来深深的绝望。
事件发生时,我当时正在二战,对,像我这种二战考研的人都厚着脸皮苟活于世,你这样的研究生怎样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师兄才是那个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大家掌声和欢呼的人,而我才应该是那个在台下给你鼓掌和欢呼的人,或者是那个在自责和绝望中自我了断的人。
你在遗书中说“我看着我自己的数据,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可能是我太笨了,可能是我太懒了,也可能那几台设备不足以完成我的课题。”我想我能理解你。
20年我毕业,6月份拿回专业课的书,从此正式拉开了二战的序幕。从7月份某一天就开始比较严重地失眠,我从躺在床上,细数着大学四年的点滴。跟师兄遗书中那场内心小短剧一样,我也在不断否定着自己,不断苛责着自己,大致到后半夜才能睡着。那段时间,不论是哪一个学生时期的好友都沉浸着上岸的喜悦,空间朋友圈到处都是大家这一年的战果,我觉得这个时候去打搅这份喜悦不好,我没有找挚友聊这个事。因为晚上总是失眠的缘故,我早上总是要跟叫我起床的妈妈争执一番,免不了被她冷嘲热讽一顿,“就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你第一次考研的时候,几点起的床。”我也没有和她说我晚上情绪过于低落导致失眠的事。
你在遗书中说“总之,以前我们组还没出现过无法按时毕业的,为了不打破这个优良传统,那我消失好了。”我想我能理解你。
步入十月中旬,我的内心也走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自杀的想法隔三差五地冒出来,说起来也好笑,我第一年考研的时候,学着学着不想学了,第二年考研的时候学着学着不想活了。放弃生命这个想法出现的频率和真实感有时让我自己都吓一跳,生活中十有八九皆是不如意,在那段时间我总是要将这些不如意归咎于自己,“如果第一次就考上了,就不会有这破事了,都怪你自己。”自个和自个怄气,自个和自个过不去。
给师兄讲个例子好了,有天中午离开图书馆时,没下雨,天气预报也没有雨,我就将伞留在了图书馆,结果午觉起来,窗外下起了雨…我当时莫名就很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啥当时省事不带上伞,然后我就顶着雨,一路跑到了图书馆,当做给自己的惩罚。结果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十月份的武汉还是穿短袖的季节,等到我跑到了,身上也无几处干的了,我就那样倔着湿着衣服坐了一下午。
你在遗书中说“正好国家今年正为了就业问题犯愁,我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我想我这样的人也没有资格加入公务员队伍为人民服务。”我想我能理解你。
这个世界一直教我们要成功要优秀,却没有教我们接受平庸。我们学会了如何取悦别人,却没有学会如何接纳自己。师兄你肯定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当周围的挫败积累到一定程度,你的心里防线就崩溃了。就我这20多年的人生阅历,我觉得人想要不崩溃熄火,一定要找到让自己爽的事情,就算白天被导师骂到再惨,或者其他糟心事,你一定要抽点时间让自己爽起来,只要爽起来了,就有了迎接第二天的动力。嗐,现在和你讲也晚了。
你在遗书中说“谢谢你,谢谢你看到了这里。我其实算是个挺内向的人,第一次跟人倾吐了这么多。”我想我能理解你。
你知道吗?师兄,看了你的遗书,最让我难过的,就是这个地方。通篇遗书不见任何脏话和怨气,那折磨你几年的破旧仪器,那对你关心甚少的导师,那莫名来临的疫情,你都以开朗的心态接受了这一切,只可惜你没能以开朗的心态对待你自己。看了你的遗书还有你此前的某博,我脑海中能构象出的师兄,就是一个对待研究生生活充满期待的阳光学长,就算心理防线崩溃,临走前依然祝福着家人、朋友和祖国,我仿佛能看到你,看到你白天嘻嘻哈哈地和身边的人相处,而在没人的时候独自焦虑,这样独自承担着一切,师兄,你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你在遗书中说“让我下辈子变成某间猫咖里的一只猫吧,野猫也行,毕竟猫的年龄十来年,我活了25年,也没比猫久多少。”我想我能理解你。
我对于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眷恋,如果我哪天步了你的后尘,我希望自己不要再在这个世界轮回下去了,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了。当然,在此之前,如果我去猫咖,希望我能碰到你。
谨以此文追念红烧土豆叶师兄。
另,父母健在之日,我会努力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