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西郊洪塘金山寺,虽不及白蛇传说中“水漫金山寺”的寺庙名气大,却因临水天成自有妙趣,它小巧别致,宛如一枚寿山石印章浮于水面,意趣横生。
(图片来自网络)
记得第一次去金山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回故乡,陪族亲的一位姐姐,从乌龙江西岸上街搭渡船来洪塘渡口,又换乘小舟到寺中,她是来烧香求签,虽生有儿女一双,依然拴不住夫君的心,外人皆知她的婚姻有外人插足,而她应该也感受到婚姻的危机,无以求助,求观音护佑婚姻安稳。解签时,我刻意避开,未知得何法解忧。但往后的日子,她不离不闹,守住家庭,守护孩子,如今儿孙满堂。
十几年前,我迁居上街,居所的小区与金山寺隔江相望,每日上下班,途经㓋塘大桥,可望见孤立于江水中的金山寺,虽近咫尺,未曾踏入。
昨日清晨,我独自徒步跨桥行至三环,由于洪塘大桥扩建,到处围档施工,颇费周折绕道而至。
只见绿树浓荫下新建了一座金山寺门楼,石刻双狮护卫两侧,盘龙华表分立左右,颇为华丽庄重。
进入门楼,在售票窗口,微信扫码付六元船票。
来到江边,见一方“洪塘渡口”石碑,顿时悲从心底涌起,泪水夺眶而出。
四十八年前的夏天,父亲在省城医院病逝,母亲执意要送父亲回故里土葬,彼时,城里实行殡葬改革,一律火化,因此,父亲遗体是不容许送往闽侯的家乡,是舅舅通过关系,佯装父亲病危躺在担架上,挂着输液瓶,抬上汽车驶离医院。就是在这渡口,父亲从车上被抬进渡船,摆渡过江回乡,一路上母亲悲凄难掩,落泪无声。
年少的我在爷爷的厝内,听到报丧的声音,便冲出屋外,伏到父亲己冰凉的身体上放声恸哭。当安葬完父亲,与母亲乘渡船离开家乡,坐在船上的我掩面痛哭,涕泪衣裳。这段凄风苦雨的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触景生情,引发情绪的失控。
待情绪平稳,拾阶而下,踏入渡船,船是靠师傅拉动跨江的拉绳前行,别具一格。
滔滔江水上的金山寺沐浴在阳光中,显得 格外安祥,任世间沧桑巨变,与世不争安之水上,护佑一方生灵,生生息息,香火不断。
那棵古榕依然繁茂昌盛,一枝一叶汲取江河之精华,与寺院共生共存!
下船,拾级而上,寺庙大门匾额“金山寺”映入眼帘,落款赵朴初,颇有价值。
进入大厅,抬眼望见塑金的妈祖像,原来是天后宫,南方地区,但凡临江面海的地方都供奉妈祖,祈愿风调雨顺,佑舟辑往来平安。
迈出天后宫,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七级八角石塔,寺内老人告诉我,这是一座古塔,位于寺庙的正中央,建于五代时期,距今千年有余,是先有塔,后有庙,而寺庙是以塔为中心而建。
老人让我回转身抬头,见天后宫后隔板“佛”字上方“是最胜处”横匾,此墨宝是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主席林森1935年游金山寺时挥毫留笔,十分珍贵。
金山寺占地小,受限于地形,亭台楼阁小巧玲珑,未经提示,一些匾额受视觉空间的限制而容易被忽略。古塔紧挨着大慈楼,额上横匾若不留意,也难发现,此处墨迹是刘海粟83岁时手书,尤其难得。
大慈楼供奉观世音菩萨,梵音缭绕,地上摆放有蒲团,用于跪拜祈福,可求签问挂,祈福许愿。
从大慈楼左侧出,有一小平台,可望见正在扩建的洪塘大桥,凭栏远眺,江面开阔,微风徐徐。
经过围廊,下几个台阶,便见一棵郁郁葱葱的古樟树,在这里又遇到另一位住寺老人,他告诉我,这是洪塘人明代状元翁正春所植,称“状元树”,因两树干间又长出一枝横干将两者连接成“连理树”,并形成一个“心”形,又誉为“爱情树”。
樟树掩映下是“状元亭”,纪念状元翁正春而建,小亭临水,可闲坐,可赏景,亦可诵经坐禅,金山寺不似其它寺院人来人往,十分清静,因听老人说状元翁正春的故居还在,我便动了去探访的念头,无法在亭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登船离寺到对岸,遇见售票大姐,又攀谈一番,她说洪塘乡在明清两朝荣登进士十八人,有道是“科科不断洪”。每中一进士,乡人就种植一棵榕树,以褒奖。站在古渡口,放眼望去,皆是枝繁叶茂的古榕。
与售票大姐攀讲时,得知金山寺管委会主任,是曾经共事的旧识,便与之电话相约,择日再访。
洪塘曾经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从宣传壁画上可见一斑。
穿行在古渡口公园,花木扶疏,景致怡人,右侧是乌龙江,江面开阔宁静,远望对岸楼宇林立,那里有吾家。
上天桥跨过三环,一路寻问,抵达洪塘状元街,似曾相识,原来是昔日回乡坐渡船必经的洪塘街,街两旁的建筑十分衰败颓丧,当年繁华的商业气息己不复存,周边土地己被开发商建成商品房,仅留下这片古街,许是政府要将其保护,待修缮恢复古街风貌。
状元府位于洪塘状元街16号,走进状元府,与其它古厝相仿,天井、厅堂、厢房,经历四百多年风雨磨砺,门、窗、梁雕己破损,布满岁月斑驳的痕迹。挤挤拥拥住着几户人家,零零乱乱凉晒着衣服,散发着俗世市井烟火气。
穿过铺着杉木板的走廊,小心翼翼来到后院,眼前一亮,天井的盆栽植物,在阳光下充满生机,建筑显然比前院保存的更好,见一妇人站在门前与屋内人聊天,我含笑上前招呼,想询问状元府的情况,见她无意攀谈,我只能尴尬笑笑,悻悻退出,未解其详,只能抱憾离去。
小小洪塘,明朝时期,相继出了三位名人:兵部尚书、抗倭名将张经;著名诗人、闽剧鼻祖曹学佺;礼部尚书、太子少保、状元翁正春,时光远逝,曾经名闻暇迩的人物,己隐入历史的烟波深处,而今榕城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