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自动本 欧启昊
暮色漫过窗棂时,我总想起江南梅雨季的青石板路。雨丝将灰瓦白墙洇成水墨画,行人撑着油纸伞踏过积水,倒影碎成粼粼波光——那时心境像檐角垂落的雨珠,透亮地映着周遭的湿润与朦胧。后来在北方沙漠遇见落日,金黄沙砾被风卷起时,心又忽然变得旷达,仿佛能装下整个燃烧的天幕。原来“心随境转”并非贬义词,而是生命对世界最本真的呼应。
曾以为定力是“不以物喜”,后来在敦煌石窟看到千年壁画,画师用矿物颜料在斑驳墙面上勾勒飞天衣袂,笔触里藏着风沙也磨不掉的虔诚。那一刻忽然懂得,真正的从容不是抗拒环境的流变,而是像敦煌的胡杨,把盐碱地的苦涩酿成年轮的纹理。就像疫情期间被困在出租屋的春天,推开窗看见楼缝里钻出的蒲公英,绒毛在风中飘散时,心也跟着轻盈起来——环境是困住脚步的牢笼,却困不住目光追逐流云的自由。
读《浮生六记》,沈复与芸娘在破屋中“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用破陶罐插野花,把旧窗纸剪成画帖。他们的心境像流动的水,在不同容器里映出不同的光影,却始终保持着清澈。如今在城市地铁里看见捧着旧书的老人,在加班深夜收到母亲发来的家常菜照片,忽然明白心随境转的真谛:不是被环境牵着走,而是像棱镜般,把每束照进生命的光,都折射成属于自己的彩虹。
此刻窗外的梧桐叶正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稿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心随境转,或许就是让自己成为一片敏感的叶子,在季节更迭里舒展、凋零,却永远记得脉络里流淌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