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时空穿越’这个话题,我一直认为,如果是作为一个文学话题,那是很有趣的,有许多很好看的小说、电影之类的作品,读一读这些作品,怡情养性,赏心悦目。可是,想来,凡是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普通人都不会相信‘时空穿越’这种荒唐事会发生在现实世界里,是不是呢?
不过,两、三年前,我亲身经历了一件古怪事,才使我不得不相信了,‘时空穿越’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我就要向您讲述我的这次奇遇。
两、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的一个朋友要去南方的某一座大城市。订好了那天夜里十点多的高铁列车。我们吃过晚饭后,我送他去火车站。一路无话,我送他登上列车以后,就打算出站回家。
那个火车站,此前刚刚扩建完毕。增添了许多功能,扩建成一座庞大的巨型建筑,不仅内部设施完善,而且,不必走出车站,就可以搭乘各路公共汽车和地铁,交通路径密如蛛网,四通八达,方便极了。当时,大概是不到深夜十一点的光景,火车站内虽然不似白天时候那般拥挤,但是来往的客流仍然不少。候车大厅里灯光明亮,各家商铺的玻璃挡板、金属装饰板、光洁的大理石装饰石材……都反射着灯光,熠熠生辉。
我四处张望着,回忆着来时的路径,看着周围的指示标志,有时候,还向旁边的工作人员询问,就这样,一步步地往回走着。时不时地,有拖带着旅行箱、或是背着沉重旅行袋的人们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候车大厅里的一排排座椅上几乎也都坐满了等车的旅客们。粗略估计一下,这时候车站里的客流量大概有其最高限度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规模吧。走在车站里,有一种空旷与稠密、安静与嘈杂、紧张与松弛相互交融的奇异感觉。
这时,我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部下行电梯,电梯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电梯上空无一人,似乎都能听到电梯运转时轻微的嗡嗡声。我打算去底层的公共汽车站,我知道应该乘坐一部下行电梯,但是,是不是这一部呢?我可就不敢确定了。不过,既使走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我就跨上了这部电梯。电梯载着我缓缓下降,当我离开电梯,踏上地面的第一步时,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就好像有人突然盖上了一层无形的舱盖板,把两层楼层完全隔断了。我也并没有在意,循着道路,向前走去。这一段路是那么地漫长,而且灯光越来越昏暗,周围也没有任何提示或标牌。我怀疑,是不是走错啦?看见前面有一个转弯,我想,不妨走过去看一看,如果确实感觉不对,再原路退回,向电梯口的那位女服务员打听一下,也并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
我走过那处转弯,倏然间,灯光重又明亮了起来,嘈杂热闹的人语声、脚步声重又响起来。恍惚间,我以为我又重新回到了候车大厅。我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想找一位服务员打听出站的道路。
不知怎么的,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古怪,什么地方古怪呢?却又一时讲不出来。
忽然,我醒悟过来,这种古怪的感觉,是由我周围的人群所引起的。
在火车站里,你可以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大致而言,你可以很容易地从外貌和服装上分辨出城里人、乡下人,年轻人、老年人,男人、女人,南方人、北方人,甚至是本国人、或者是外国人。当然,还可以有种种更加细微的分别。不过,这些人,一般而言,你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亲眼见到,或是从电视上看到。你就会对这些差别而习以为常,不会感到惊奇。
可是,在这个候车大厅里,虽然猛一看上去,周围的人群都很正常。但是,看得久了,你就会发现,有很多人穿着很不寻常的服装。有些服装,你可以从历史书上看到,或是从古装影视作品里看到,有峨冠大带者,有宽袍缓袖者,还有做江湖豪客装束者,甚至,我还看到有几个年轻人,穿着的是三、四十年以前的服装。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几个年轻人脸上的严肃或是激动的神情,你是无论如何都从当下的任何一个年轻人的脸上所看不到的。
我还看到了几个外国人,分作三四批,有一个穿着红袍的罗马军人与一个穿着白袍的罗马议员坐在一张长椅上,手势比划着,激烈地争辩着,嗯,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意大利人。另有一个明显是欧洲人种的家庭,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一个小男孩,是中世纪欧洲普通市民的服饰(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喜欢读小说,外国小说的插图里就有这样的服饰);还有两个女人,明显是一伙的。年长的那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红头发,高鼻子,白皮肤,神情凶悍。另一个女人则是黑种人,大约二十多岁,圆润的额头,翘鼻子,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温婉柔顺。这两个女人最特别之处就是她们的衣服了,衣服的颜色介于白色、蓝色与黄颜色之间,然而,到底是什么颜色,竟然分不清楚。而且,服装的样式怪异极了!似乎还微微地散发着萤光。那种风格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科幻电影里面未来人类的衣服。
啊,对!就是这个感觉!我站在这客流人群匆匆往来的候车大厅里,就好像是站在某一处电影工厂里,周围有无数个摄影棚,那里面有无数部内容各异的影片正在拍摄。所有的演员们各自穿着自己的戏服,突然走出摄影棚,在我身边匆匆走过。你看到他们,就能够体会到我当时的诧异心情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浑身无力,我想要回家,却找不到回家的道路。我抬头看见旁边有一间正在营业的咖啡厅,于是,我就走了进去,想要喝一杯热咖啡,休息一下,好好思考一下。也许,眼前的这个幻觉就会自动消失了。
咖啡厅里大概只坐了三四桌客人,十分空闲。我拣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侍者立即跑了过来,向我殷勤招呼。我点了一杯热咖啡,侍者讨好地一笑,道:“先生,我们这里规矩是,客人先付帐。否则的话,高峰时候,往往有人赖掉帐单。”
我感到有些不满,但也不愿意与他纠缠,于是,我想了想,取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了过去。那侍者稍一犹豫,随即问道,“先生,您有‘超时空通用货币吗?”
“什么?”我困惑地反问了一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侍者重复了一遍。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不过,我肯定没有这种货币。”
“那样的话,先生,我们要收取一定的兑换费用。”
“好吧。”我说道。我更不满意了,不过,还是忍耐着。
侍者看了一眼那张百元纸钞,轻轻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您还应该再付五十元。”
“什么!”我愤怒了,“你们欺人太甚!”
那侍者也有些慌张了,张着双手,讲不出话来。
忽然,邻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有人叫道:“伙计,这杯咖啡的钱,我来出,你先去冲咖啡吧。”
那侍者松了一口气,急忙向柜台跑去。
我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头长发,乱蓬蓬的,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上身一件花格子呢的夹克,下身一条棕色的长裤,皮鞋锃亮,看起来,这双皮鞋无论质地、做工,皆是上乘。旁边的一张空座椅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我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我,脸上的笑容不减。
我说:“朋友,你我素不相识,如何要你破费呢?”
他呵呵一笑,挥了挥手,说:“旅行在外,难免不如意,彼此帮助一下,有何不可?说不定,下一次相遇时,反而要你请我喝咖啡呢!”
侍者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犹豫着,不知应该放在哪里。
那个英俊的男子又向我笑道,“朋友,过来同坐,闲聊几句,如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当然不好拒绝了。于是,我道了一声谢,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从衣袋里取出了五六个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硬币,轻轻丢在桌面上。铿锵有声,清脆悦耳。侍者收起硬币,走开了。
我越想越觉得这人取出的那几枚硬币似的东西,必不是人间之物。心下更觉骇异了。
“我姓唐,名字叫做唐一菲,是一个推销员,经常做商业旅行的。”他说道。
我也向他简单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然后,他含笑向我问道:“你乘坐这次时空列车,是要去五百年前,还是要去五百年后?”
我大吃了一惊,“这……这……朋友……请莫开玩笑!”
唐一菲仰天大笑,十分开心。可是,我的心情却更加恶劣了。
唐一菲笑罢,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凡是新建成的时空车站,各种系统试运行,难免会出差错,放进一两个不知底细的当地人,事所难免。否则的话,历史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关于时空隧道的夸张传说了。”
“世界上怎么真的会有那种东西?”我反驳道,但是,我的底气有些不足了。
唐一菲向咖啡厅外指了一指,“那么,你怎么解释外面的一切?”
我看向玻璃挡板外面的候车大厅,哑口无言。
唐一菲低声吟哦着:“我在睡梦中从天堂返回,摘取一朵花枝以为照凭。醒来时,我手执着这朵花枝。”
我眨了眨眼睛,感叹了一声“啊”,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唐一菲一笑,“朋友,你听说过这句诗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这个英国诗人大概就是在无意间乘坐了时空列车。这个人还曾经去过忽必烈的宫殿呢……”
他稍做停顿,又继续说:“……我倒是想要知道,如果不是乘坐时空列车,他又是怎么去的呢?”
我举起咖啡杯,连饮四五口,然后开口说道,“唐先生,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唐一菲点了点头,右手支颐,修长的手指在他那好看的下巴上轻轻摩擦着,微笑着看着我,但眼光里明显地流露出思考的神情。这一刻,我真的相信他是一位推销员,他正在用心揣摩着我的心思。
稍过片刻,唐一菲又说,“朋友,我想,在你的这个时代,你肯定听说过清朝人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对吧?”
“当然,”我答道,“我还很喜欢读这部小说呢。”
“啊,那可太好了!”唐一菲面露喜色,好像是一位找到了突破口的战场指挥官。
然后,他又继续说:“《聊斋》里面,经常会有这样的故事吧?某个书生错过了宿头,深夜在荒野独行。忽然发现路旁有一所豪宅,进去投宿。却发现这家主人原来是自己的失散多年的姑妈,于是,书生在这幢豪宅里获得了盛情的招待,度过了一个舒适而又温馨的夜晚。是不是?”
我点点头,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有时候,这个好心的姑妈还会利用自己的权势,帮助这位侄少爷缔结了一门好姻缘呢。”
“当然,当然。安插这样的情节很有趣,但是,与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并没什么关系。”唐一菲匆促地说道,
“关键的情节是,第二天,书生启程,回头一望,哪里有什么豪宅,竟然是一片荒冢!”
说到这里,唐一菲的声音嘎然而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故事路套过于陈旧了,唐先生的卖力表演一定会引起十足的戏剧效果。
“我看不出这样的鬼故事与我们所要讨论的话题有什么联系,”我慢吞吞地说道。
唐一菲说:“实际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那个所谓的荒冢,实际上只是一个未来车站的出口。我有足够的时空旅行的经验,我向你保证,通向封建时代的时空车站,往往设置在荒山或是坟地里。尤其是坟地,最理想了。”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
“坟地这种地方,少有人行,又有很多人工建造的痕迹,更容易进行伪装。”
我点了点头,承认至少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的确,不仅建造时空车站,很多其他更真实的人类活动往往也首选在荒坟里进行呢!
唐一菲又继续说:“那个书生进入了伪装成坟墓的时空车站,乘坐时空交通工具,穿越到一二十年以前,所以才能见到那个时点上还活着的姑妈。”
“用阴间与阳间来解释这个故事,难到不是更合理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愚蠢的问题。也许,我长期以来的信仰的惯力阻止我相信我现在所见所闻的一切,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支持我的信仰。所以,我的心里有一种愤怒情绪。
唐一菲严肃地说:“阴阳两世,是错误的;穿越时空,是真实的。”
我眨了眨眼睛,竭力想要找出一个什么话题,于是,我问道:
“唐先生,你是要去五百年以前呢?还是要去五百年以后?”
“我从五百年以前返回,在这里换乘,要去向总部做报告。”
“啊,唐先生,我记得,您刚才提起过,您是一位推销员呢!”
“是啊,是啊!”唐一菲笑着,连连点头。
“您!推销什么商品?”
“我们公司是一家军火商。”
“把未来武器卖给原始人吗?好买卖。”我评论道。
唐一菲很高兴,“朋友,你很聪明呀,一句话就道破了我们这行买卖的最大秘诀!”
“唐先生,这种事情有趣吗?”
他听出了我的讽刺之意,却显得满不在乎。“朋友,我的这个行当,除了必需具备穿越时空的高技术之外,与人类历史上任何年代的军火商没有更多的差别了。如果我们并不更高尚,至少也不会更卑鄙。”
“穿越时空的杀戮,难道不会更惨烈吗?”
“当然不会。”唐一菲断然否认。
“怎么不会呢?”
“我是商人,我信奉自由市场。即使在古代战场上出售未来武器,我们的竞争对手也仅仅是另一家超越时空的军火公司。同时有两个未来武士穿越到古代战场,那么,决斗就会发生在这两个未来武士之间,而不会出现大规模杀戮原始人的悲剧了。”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我评论说。
“朋友,你好像不太信服。”唐一菲笑道。
我耸了耸肩膀。
“好吧,如果我把我刚刚经历的那场商业竞争讲给你听,你就会相信我的这个结论了。”
“啊,我很愿意听一听,那一定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于是,唐一菲开始讲述他的这个故事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司总部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忽然接到了老板的一个指令,他要求我立即赶赴时空车站,前往五百年前中原北方的一处边境城市,那个地市的名字叫做北凉州。至于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当时并没有告诉我。只是提到,在旅行的途中,公司方面会把相关的具体信息和任务目标发送给我。
“于是,我立即动身。果然,在时空列车上,我不断地接收到了公司发给我的各种报告,文件,说明,最后,我对于自己的任务已经明确了。
“事情的大概形势是这样的。那时候,北方的游牧的匈奴人经常侵犯中国边界,战祸连绵。那一次,匈奴单于使了一个诡计,诱骗得北凉州的军队主动出击,匈奴大队佯装不敌,节节败退,把汉兵引向了草原深处。与此同时,匈奴人在北凉州城外数百里处埋伏了一支精兵,大约有一万名骑兵,趁着汉军主力远离州城,突然向北凉州发起了进攻。形势十分危急。
我听到这里,焦急地问道,“那么,这北凉州最后陷落了吗?“
唐一菲微微一笑,“你听我慢慢讲呀。”
于是,他又叙述了起来:
“我们公司有一家强劲的竞争对手,也极擅长于在超时空的世界里贩卖军火。我不知道是北凉州的官员主动联系到了他们呢?还是他们首先揽到了这门生意。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北凉州用一万两黄金向他们购买了两辆谢尔曼坦克,并且,由他们的专业军事人员负责提供技术指导。合同签订,预付定金之后,就可以尽快交货了。一旦交付使用之后,近代的坦克火炮配合古代的城垣工事,挫败冷兵器时代一万名骑兵的进攻,还是很有把握的。”
说到这里,唐一菲摇了摇头,评论说:“朋友!不是我在背后批评敝司啦!人家这笔买卖都已经做成功了,咱们才听到风声,情报工作实在是不怎么样!
“那么,唐先生接受的任务是什么呢?”我问。
“哼,他们的仓库里有盟军的剩余武器,咱们的仓库里也有几件德军的军火。
“我经过研究分析之后,立即做出了我的推销方案。我决定向匈奴人推销一辆虎式坦克,足以克制两辆谢尔曼坦克的威力了。”
“唐先生,我简直想像不出来,虎式坦克的88火炮轰击游牧骑兵,那是怎样可怕的景象!”
唐一菲皱了皱眉头,说:“这是外行人的想法,那样做其实很愚蠢,也很危险。越是高技术的武器就越脆弱,现代火器在古代战场上应用时,这个规律反而越明显。朋友,在这方面我有很丰富的经验,请你相信我。”
“是吗?”我怀疑地问道。
“我们不会直接用近代坦克去进攻冷兵器军队的大型方阵的。打个比方吧,更先进的雅典铜撞角战舰不应该直接冲撞笨重的斯巴达战舰。那样的话,更先进的雅典战舰反而要吃亏。”
“好吧,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的商业方案的内容是什么呢?”
“很简单,我的敌人不是北凉州的汉兵,而是那两辆谢尔曼坦克,为我的潜在客户打掉这两辆谢尔曼,我就完成任务了。”
“唐先生,您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我把虎式坦克运出时空车站,进入北凉州的荒野。这里,是五百年前的野蛮世界,一切超时空文明的法律都不在这里生效。我把虎式坦克埋伏在时空车站的出口。一旦两辆谢尔曼运出了时空车站,不再受到未来文明的保护时,我就逐一打掉这两辆谢尔曼。这是最适合虎式坦克的战术了。”
“您不认这样做……嗯……比较卑鄙吗?”
唐一菲不屑地说:“卑鄙的方法很可能是正确的方法。”
“那么,您打掉了那两辆谢尔曼了吗?”我很担心地问。
“你听我慢慢讲呀,”唐一菲笑道,“等我到达北凉州车站时,才获了一个非常不利于我们的消息。已经有一辆谢尔曼运抵这个车站的临时仓库了。但是,我们的虎式还刚刚启运。无论如何,我的虎式无法抢先驶出未来车站了。而这一点,却是我的计划的关键。”
“而且,”我说,“你还没有正式与匈奴人开始接触,对吧?”
“对,我的任务很艰巨。”
“您怎么办呢?”
唐一菲说:“商战如战场,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我立即就开始打听那个谢尔曼坦克小组的负责人是谁?他有什么爱好?他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嗯,有什么弱点?能否被收买?
“经过调查以后,我发现,那个小组的负责人不在这里。据说,是返回去催促另一辆谢尔曼了。在现场临时负责的是一个姓吴的年轻职员。我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使出了全付手段,收买了这个姓吴的年轻人,小吴,他变成了我的人。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接下来,我打算开出一辆吉普车,去草原上寻找匈奴人,要用我的推销术告诉他们现代火器的威力有多么巨大。然后,才可能把虎式坦克卖给他们。
“我当时能够做到的,只是携带一门小炮,一挺机枪,还有几卷公司剪辑的坦克作战的历史影像,凭着这些,教育那些原始人体会体会近代战争的巨大威力。虽然不能令人满意,但也只能做到这样的。
“没想到,小吴的一句话启发了我。他讨好我说,‘我可以借给你一卷谢尔曼坦克作战的录影带,应该对你有帮助吧?’
“我的脑海里如电光石火闪过,突然想起了一个大胆的创意。我对他说,‘你替我把这辆谢尔曼开出来,怎么样?
“小吴肯定是被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我说,‘再给你加50﹪的佣金。’小吴眨眨眼,动心了。我这个人呢,有个优点,在关键时刻敢于出大价钱,我的很多成功就是这样得来的。我又说,‘再给你加150﹪的佣金……’,为了加强语气,我故意稍作停顿,又说,‘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小吴急了,立即说,‘我同意。’
“以后的事情就顺利得多了。我们开出了谢尔曼,在草原上找到了匈奴人,驾驶着谢尔曼在匈奴人面前行驶,冲破阻碍,跨越壕沟,如履平地一般。成千上万的马匹在远方奔跑而过,谢尔曼开炮轰击,于是,在天崩地裂之中,这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被摧毁了。那些原始人呀,他们立即跪在地上,向谢尔曼坦克叩头,仿佛那件机器是威武的天神一般。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场景我可是看得多了,我知道,这笔买卖成功了。
我沉默无语,心里不是很舒服。
“朋友,你猜,后来怎么样了?”唐一菲问道
“嗯,后来怎么样了?”我如鹦鹉学舌一般地反问道。
“那辆谢尔曼的弹药用光了,汽油也耗尽了。我们就丢弃了它。我们随着这队匈奴人向北凉州前进。在我的设想里,我的虎式已经守在未来车站的出口了。即使还没有摧毁最后一辆谢尔曼,至少也把它堵在车站里了。北凉州城指日可破。”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快要接近未来车站的出口时,一辆谢尔曼坦克轰隆隆向我们驶来。‘砰嘭’,‘ 砰嘭’开了几炮。火光闪动,声如雷鸣。
唐一菲苦笑一声。
“你知道,我曾经那么卖力地向匈奴人展示过谢尔曼的威力,越是高级将领,我的讲解越详细。我向你保证,他们对谢尔曼的了解,一点儿也不比后来的军事发烧友们差劲。
“看到这一幕,全体匈奴人都吓破了胆,高级将领带头逃跑,军纪完全败坏!刹那之间,一万多骑兵作鸟兽散,逃了个干干净净。
“我目瞪口呆。
“那辆谢尔曼坦克隆隆驶近,在我的面前停下。我看着它,不知道它接下来想干什么。车长舱盖打开,小吴的那张黝黑削瘦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唉,一切都明白了。我想要收买小吴,他却用反间计欺骗了我。”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唐一菲这人,无论有什么缺点,倒是颇有度量,他又说,“小吴这个家伙不错,很聪明,我很欣赏他。今后,我们有的是再次较量的机会,下次,我要扳回这一局。”
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或者是向他表示同情?我正在犹豫,候车大厅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广播声。大意是说:通往五百年后某处车站的某次列车半小时后就要发车了,请旅客们尽快登车。“
“你瞧,”唐一菲说,“我的列车就要开了,咱们就此告别吧。”
说着,他拿起文件包,站起身来。我也站了起来,与他挥手作别。
唐一菲去赶火车了。
我循着原路返回。找到了那部奇怪的电梯。这时,电梯仍然嗡嗡轻响地运作着,电梯旁却空无一人,那个微笑得很好看的女服务员不见了踪影。我乘着电梯,回到了人间的车站。向前走了十余步,再回头一望,身后是一片光洁的大理石墙面。那部时空电梯,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