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兄!你有多久没见我了?你这么热情,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初落地,你撒开黑色帷幔,张灯结彩挂出万家灯火!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的独特。你起伏的胸膛,让黑暗也变得没有规则,不知深浅。那嵌入黑暗、从山脚下长起来的各色灯火,又似你不知疲倦、在黑夜也奋力生长的颈脖!你的夜,立体、鲜活、绚丽。你在深邃的夜空打造多彩的方格,就好像上帝也在太阳落幕后用彩色的乐高玩俄罗斯方块。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热情。从早上的担担面、豌杂小面,到中午的红油火锅、滋补汤锅,再到晚上的麻辣烫、串串香,还有路边的热糍粑、冷粽子……你不知道啊,某些女士会为了你的贿赂,放弃身材;某些小同志虽继承了向往辣的基因,却还没练出欣赏辣的味蕾。喂,老兄,还记得吗?上次我带回来那个咿咿呀呀的娃儿,正学着你的腔调炫耀:小滋耙,又香又糯,两元,好吃得很!
嘿,老兄!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你一把年纪,却变得我有点认不出了。
曾经,你把房屋刻在山上,现在你让高楼从树丛里长出来。你的起伏、你的沟壑、你的坡坎儿,让楼房和树木从高度到位置交错、互衬。也不知是临江还是雨水充沛,你的绿不像北方草地上那一层薄薄的绿毯,你的绿铺开似一床厚厚的棉被,点缀在楼间又如海绵,厚而浓,似乎挤得出水。那与楼比高的,也不像是树,而似一朵朵巨大的绿色菜花,繁多、致密,蓬出、盛开。
你不似江南园林妆容精致,喂,老兄,你本就不是大家闺秀。你不施粉黛遍撒黄角树,树边似兰似草,随意却茂密。但你自带高低不平的山势,让色有了浓淡、深浅,让形有了层次、轮廓,让意有了起伏、延续。山势往上,便隐了想要一眼望穿的景,山势往下,又还一泻千里的开阔。树草在你怀里,不是装饰、点缀,而是融合,共生。
嘿,老兄!咱俩有多久没见了?就算你更柔和了,我还是会叫你“老兄”。
曾经,我对你的喜爱,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啊,你那会儿就是堵车呀,你那会儿全是山路啊,你那会儿除了爬坡就是上坎呀,但我就是插着腰,甩着小辫儿,一副“我喜欢!爱谁谁”的表情。
现在你比以前柔和多了。你原本硬朗的山脊,被绿模糊了棱角。你不再只有与生俱来的天堑、硬凿出来的山道,你有了四通八达、玉带一样高架穿梭的轨道交通。你不再只有吆喝的方言、言子儿,也多了川普、纯普……是啊,你吸引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你得有点大家气质!我用欣赏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出落得堂堂正正、阳光帅气的你。敢问兄台,现在的你是上的厅堂下得厨房了吗?不过,纵然你绿树为衬、轻轨作腰,在我心目中你还是那座凿山开洞、移山架桥,在山脊上挺起脊梁、响当当、硬堂堂、铁铮铮的城,所以我还是叫你“老兄”吧。
嘿,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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