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一路向西,半程都是浓得调不开的大雾。好在市区毕竟是市区,路灯和车灯双管齐下,迎着快速通道对向车灯打在护栏上又反射过来的流光,我的时速一直控制在60码到80码之间。
县城天色微亮,能见度比较正常。但是Y城距离z镇还有几十公里,路况与县城相比,差得太远。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更大的雾在前面挥手。
车子刚刚出了县城,爬行了几公里,车灯打到一团白色的浓雾,我小心翼翼钻进浓雾,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打开双闪,将速度放到30码了,走了大约两分多钟,居然从浓雾中冲了出来,心中不免窃喜。这样的浓雾一段挨着一段,车子一钻进去,任谁也看不到对向来车,后面的车也不敢贸然超速,我走得很慢,几次想扎猛子冲过去,又放弃了勇武的念头,好在这条路并不陌生,只是畏难心理在做怪。
这只是浓雾,其实我最担心的一段路是G沟那个30度左右的大坡,这条必经之路,全程有五公里左右,路面坑洼不平,有六处水泥砌就的减速带,减速带目测凸出路面大概有十公分左右,路的南侧是直立的黄土壁,北侧则是数米高的洼地,最低的洼地距离地面有十几米。洼地种植一排排杨树及北方灌木。但是此刻,我什么都看不见,目之所及全是白色浓稠的流雾。面前这条宽约10米的水泥路仿佛悬在空中。
我几次想停下来,又几次制止了自己的念头,一是没有地方停,二是停在路肩上并不安全 。我只能默默给自己打气,并暗暗告诫自己的千万千万不要熄火,我半坡起步并不熟练。每到一个拐弯处,我就打一下喇叭,提醒一下同样在浓雾中行走的车辆我的存在。
到了最高那个坡地时,我还是熄火了,重新起步时,车子往后面滑,我后面跟着的车不停按喇叭,这时候如若我再不采取措施,就要追尾了,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松离合松手刹,轰一脚油门,起步成功。等我从浓雾中突围出来,后面有四五辆车排着队逃一般从我身边超车过去。
我时常标榜自己并不担心物质方面的匮乏和恶劣。犹记得当年政审时,Y县公务员管理股过来政审的两位大姐,刚一踏进我当时所在的单位,市110暖气充足的大楼时,就提醒我说乡镇的条件非常苦,冬天取暖还在使用蜂窝煤。她用圆润的手掌圈出蜂窝煤的样子,这个动作我一直记忆犹新。我把这个动作当成是组织对我的考验,我可能刚刚看过谍战片吧,我像谍战队员一样回答了这个忠告。现在想来真的他妈像足了讽刺。
组织并没有考察我,我来之后,先是接受了由香花辣椒传播的空气洗礼,这种像小刀子一般红色的物种铺在M镇的土地上,一到秋季越堆越高,高得像小山一般,它辛辣而干脆,我搓鼻涕的手碰到鼻子的边缘有火烧的疼痛。
后来在M镇热情的人们半推半哄学会了喝酒,这玩意儿让人捉摸不定,它曾经放倒过许多人,有的人第二天还能继续第三天的活计,有的人真的就永远醉卧到土里去了。我记得z镇附近有个非常袖珍的湖,有个酒厂就深藏其中。它有一个气贯长虹的名字叫万山湖。湖和胡谐音。酒的名字随湖名字。
后来我还写诗,我一直写诗。在酒气中逐渐发酵,变得又酸又不合时宜。在某个焦灼的暗夜,我停止了这一项让自己略显不同的玩意儿。
期间,我跟着计划生育大政策,有了二宝。微薄的薪水和稠得化不开的家务,促使我日益坚硬。
有一天我握笔的手粗粝如岩。
浓雾挡在前头,我一个人驾着车。往返。
“雾大才会有个红日头大晴天。”,一个在Z镇上班的十年余的同事说。果不其然,今天的太阳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