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徽石台县,东傍黄山、太平湖,北邻九华山,是皖南山区著名的茶乡。岳父母的家就住在石台县七都镇六都乡的一个小山村,名字叫启田村水磨里。虽说是石台县的,但却紧临着青阳县界,仅仅两里之遥;虽说是个小山村,交通却极其便利,不仅面朝530国道和325省道,G3京台高速也从村口弯过,匝道就在几百米处,是石台、青阳、黄山区三地交界之所在。这里群峰逶迤,雄峻叠翠,清溪潺潺,空气清新,生态环境极其优良,是义门李氏启田派族居之地。
据族谱记载,唐太宗之子魏王李泰七世孙李伯陵于公元八五四年为躲避战乱,率其宗人,自华山南麓迁居宣州弦歌乡田段里,身行孝义,七世同堂,唐宣宗降旨表彰李伯陵家族为“义门李氏”,并赐官田百亩,免其徭役,以示鼓励。从此,伯陵公后裔便有了“义门李氏“的美名。李氏三十二世祖魁万公生均远公,由石台县南观迁居方村招贤里,称为“方村派“。“方村派“在李氏六田会议后改称“启田派”,因方村邻村有启田村,就是岳父母所在的村子。
岳父母育有一子二女,大舅子比我大一岁,高中之后参军,而后由军校毕业。之后不久,大舅子坚决请求调回原藉,就近照应年迈双亲。而后由排长而连长,由连长而营长,由营长而正团,由正团而至正旅,现为驻地二炮部队主要领导之一。当地为官而至正旅,亦为石台一县所仅见。姨姐比我小一岁,不喜读书,九十年代就去南方打工,后嫁与浙江人氏,以养殖为业,生活在小康之间。幺女李梅芳,省卫校毕业,后随其姐来到上海奉贤,二OO一年十月我们相识相恋相知,次年一月完婚,认识不过一百余天,也可以说是闪婚了。婚后十几年来开店做生意,近几年渐入佳境。山里人家,培养出三个儿女,这就是两位老人一生的成就,真的很不容易啊。
岳母为人慷慨好义,贤良慈悲,持家勤俭,教子有方,为四乡众邻所敬重。岳丈老实本分,没有是非,精于农活,勤劳耐苦,亦为乡人所称颂。二老年轻时一无所有,白手起家,一生勤勤恳恳,习苦习劳,至晚年小有积蓄,生活不靠子女,也可以称得上幸福小康了。岳母为一家之主,治家有道;岳丈踏实肯干,紧密配合,风风雨雨,相伴一生,二老感情不能不说是深厚的了。
二
启田村水磨里是个小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早已翻盖了楼房,唯有岳父母还是八十年代初做的砖木结构房子,近年稍作翻新。一条宽宽的溪流从村头流过,一直流向太平湖,水清见底,人们终年在溪中洗菜洗衣物。村中鸡犬之声相闻,民风淳朴,孝义重情。小山村往山里走,曾经驻扎过一支部队,九十年代末撤走,往年只许当地村民进山砍柴,其他人等不得随便出入。岳父母共有山产十几片,都在部队所辖区内。其中几片竹子山,几片木材山,两片柴山,只有一片茶山。茶山位置最远,在山高林密处,路远沟深,往来不便,脚程快的要半个小时,慢一点的至少四十分钟。
从村子往里走,不到二百米处,就是原先部队大门,砖砌的门岗早已斑驳,苔藓遍布,只有两边的标语还依稀可见:“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这时你立刻就能够听见“哗哗哗哗”的巨大的声响,左边山高耸立,竹木森森,右边就是一条又宽又深的大溪,杂树夹岸,水流湍急,溪水却碧绿而见底,砂石一一俱现。继续往前走,溪边是一处底矮的碉堡,混凝土足有一米之厚,只有一个小洞,仅容一人进出,对着河岸有三个射击孔。这里原有一座水坝,现在只剩下一点遗迹了。再往前走不远处,左边是一片空旷地带,原是部队的营房,二三排平房,现在也早已只剩下地基了。
过了一座大石桥,左边山脚就是一个大坑道,掩映在繁茂的林木下,原是二炮部队的,已经废弃,门有四五米宽,高有三米多,里面黑漆漆深不可侧,令人望而生畏。大门是混凝土钢筋浇筑的,近一米多厚,坚固无比。据说坑道里面可容纳汽车多少部,两边还有许多小房间。里面一片狼藉,门口杂草丛生,进出都要小心翼翼的。坑道究竟有多深,我没进去过,不知道,别人也说不清。象这样废弃的坑道还有好几个。洞门外的山上,林木遮天蔽日,从上面你根本看不出山中还有坑道。因涉及军事,这里的山是禁止乱砍乱伐的,违者严惩,时至今日犹是如此。
三
再往里走,路渐渐收窄了,山与山似乎已相连,溪中巨石枯树,横亘在溪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右边山脚有一个大斜坡,上去不远,有岳丈一处柴禾山。一年腊月底,我和岳丈两人上山砍木柴。岳丈砍,我负责拖下山,实际就是从这个大斜坡上把巨大的柴禾一根一根推下去。三天共砍了八千多斤柴禾,辛苦啊,汗湿衣衫。岳丈虽然五短身材,却瘦而精干,那么大柴木,几斧就砍断了。而我第四天上肚子就不舒服了,浑身无力,没办法只好停下来,负责称秤。
又走了一段山路,又向下走了,这里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山沟,坡度近八十度了,到了沟底,又要往上爬。对于我这个平原长大,不惯山路的人来说,实是有些为难!这条沟,于我印象太深了!一次,岳丈套到了一只野猪,不大,只有七八十斤,去闹弓的时候,野猪还没有死,被柴树反弹倒吊在空中,正嗷嗷叫呢,还在作垂死的挣扎。岳丈拿了一只很粗的木棍,往它的头部打了好几下,野猪血都流出来了,它还在动,老丈人不放心,又补了几棍。这才把它解下树来,用绳子捆好,要我和他一起抬着下山。我本是一介书生,没干过活,也没走过山路,现在抬着一只野猪晃晃悠悠走在上上下下坑坑洼洼的山路上,真是好生辛苦。走到这条大沟旁,要下去,因沟实在太陡了,我根本就站不住,连走带滑,连人带猪,一直滑到沟底,别提有多狼狈不堪了。
四
过了这个大山沟,再走过一段山路,很快,就到了岳父母的茶山了。原是自家一片茶园,后来因为山高路远,岳父母年老体衰,也就不再去打理了,任其自生自灭,最终沦落为一片野茶。只见方圆五六亩的开阔斜坡上,上千株茶树,稀稀拉拉生长在杂树环抱之中,杂草丛生,已无人径。杂草有的甚至高过人头,有些藤蔓直接盘到了茶树上,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随处开放,夹杂在茶树之中,只有荒芜一词才能形容这种景象。
阳光照耀下的茶园里,花香茶香随风飘散,胡蝶翩翩起舞,往来穿梭;山蜂亦嗡嗡作鸣,仿佛是在应和,置身其中,恍恍乎有隔世之感。这里远离红尘扰攘,野茶幽居独处,如幽人处子,一派静谧安祥,得阳光雨露滋润,受天地日月精华,别具一番幽香风采。遗忘与失落,反倒成就了岳父母高山野茶的品质与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