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即将从大学毕业的表妹发信息问我，毕业旅行去哪里比较有意义。作为一个已经离开校园一年的老学长，在去年毕业时，我并没有旅行计划，而是灰溜溜就钻进了社会，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社畜至今，所以也没办法给予实际性的建议。

“你好惨啊，或许以后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去了。”表妹吐槽道。

“好像是这样。”

我看向窗外，万里无云，远处海面波光粼粼，办公室里的键盘哒哒作响。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同一个地方已经待了一年。公司在厦门，地址虽是偏远，但风景不亚于其他旅行胜地，只是很少人经过。这一年我25岁。

表妹开始侃侃而谈自己未来的计划，对工作的美好畅想：“我想出去旅行一次，长久的那种，不只是三两天，作为给自己的毕业礼物。再回来找工作努力赚钱，先把中国逛个遍再出国。”

之后又聊了许久，她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生，能力十分出众，一直以来自己想做的事都会拼尽全力，就像当年只有二本的分数，却花了一年考上了北京的211，在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也十分支持她，虽说校园与社会的落差确实存在，但“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它们身上每一片羽翼都泛着自由的光辉”。我不应该用自己有限的人生经历去打击她。

我询问了去年有出去旅行的同学，他们的建议出奇的一致：西北。

“去西北，无论去哪，那里是人生必须去一次的地方。”

六月真是一个适合旅行的好季节，西北有旖旎风光，趣味的风俗，还有奇幻的传说。但是，人生真的有不得不做的事吗？就像表妹不得不展开的毕业旅行一样。

我想起小时候，每次折好纸飞机，放飞前总是喜欢先吹一口气，再使劲甩向远处，甩出去的那一刻，吹不吹气这件事仿佛不在重要。但不吹气，似乎就飞不起来了。我们总喜欢给自己做的事强加一些理由，不问原因，只求结果。

吹气的人怀抱希望，像虔诚的信徒一样，真切地希望纸飞机能够越飞越远，到达自己希望它到达的地方。正如表妹一样简单，她想旅行，仅仅是因为喜欢，想做这件事，便竭尽全力。但倘若你不相信吹气这种不切实际的做法，能够带来什么效用，那又为何吹气呢？

旅行这件事，似乎一直都是主旋律，在今年春天的时候，我的朋友圈已经看到十来次有人发类似的动态：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同时配上一张行李的图片，或者曾经去过的风景。

而到了“五一”的时候，几乎是全员旅行的状态，全国各地的风景图刷屏，仿佛在浏览图片网站。出去旅行的所做之事，无疑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拍拍照片，将自己最幸福的一面展示出来，也有人发长文感谢生活。人生百态，冷暖自知，我经常喜欢看这些，看到多年不见的面孔感觉也会很开心。

而在一条动态下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一句话：

“一旅行就发图呀？”

这样的人在我们生活中很多，甚至我自己在心情不顺时也会有这样厌世的态度，我尽量克制着不去迁怒于他人。动态主人和评论的都是我大学同学，尽管评论最后配上表情表示仅仅是个玩笑，但主人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

“我发给关心我的人看的，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

我想她在生活中也是一个非常懂得照顾别人的存在，时常让人感觉到温暖。因为动态里只有图片，没有文字，没有大彻大悟的强行鸡汤，她仅仅是想要传达积极的信号。

每一个背上行囊，决定出行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但去旅行，却不发照片才是真正在生活中挣扎的人。

有一个女同事，每隔几周都会旅行一次，从不发动态。我问她：“你真的那么喜欢旅行吗？”

她说：“我只是不想待在原地，我出去了，但并不是旅行，到了风景区也仅仅是闲逛，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她不发朋友圈，不发微博，她看起来很强势，生活里充满着效率两个字，对每个人都很友好，谁又知道一个人的夜里独在异乡的她在想着什么。他们这类人从心里明白要出去，却不是真正喜欢旅行这件事，但又找不到其他理由，旅行是一种逃避和短暂的解脱。他们绝对理性地活着，不抱希望，明白了吹气无法让纸飞机飞得更远。

每日三点一线，不知所往，有的人可以去旅行消解。于现在的我而言，旅行确实是一件矛盾的事，除了沉重的工作压力外。我有时候渴望出去，却不知道出去后能给我带来什么，为什么出去，仅仅生理上的欢愉并无法改变现状，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努力工作，往前奔跑，一旦停下来了就怅然若失。

其实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旅行不是生活的重心，真正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热爱的事，勿让旅行模糊了生活目标，麻痹自己，停留在每日的海市蜃楼里，以为去了很多地方生活就意义非凡。其实那只是别人的人生，而不是自己的。

今年3月10日，一架飞机在埃塞俄比亚失事，机上八位中国人，其中有一位是浙江女大学生，芳龄21，正值青春韶华，而她此行仅仅是想去非洲看长颈鹿。看到这个新闻时，我感到莫名地悲伤，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深夜里哭得难以自持，次日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你说你想去看长劲鹿，便坐上飞机去埃塞俄比亚，飞机像刺刀从天空扎进海洋。

堕落让你愤怒，改变却迎来死亡。

每日工作，赚钱，挤出时间去旅行，拍照，回来感觉意义非凡。

又或者如果能侥幸活着，年老之后回忆半生，侃侃而谈，自以为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风景，懂得许多道理，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也没什么剩下的。

你不过是非洲草原追随雨季的象，西伯利亚南下取暖的雁，极圈被寒流驱赶的鱼。

以为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不过是遵循在自然规律下的机械性迁徙。

成群结队，周期显著，只是因为百万年前意外站起来后，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