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

别揭开那些活着的人们称之为生活的华丽面纱:尽管这都是些不真实的假象,但却模仿着我们所相信的一切,而随意地涂抹上颜色,在其背后潜藏着恐惧和希望,交织着不同的命运;谁曾将他们的影子编织在那幽远的深谷中。                                                                ——雪莱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序章

永江市三江区交警大队的营区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二十多年间,四周的新楼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老营区突兀倔强地伫立在这个摩登城市,尽管墙面刷了蓝色和白色油漆翻新,仍掩饰不住年代的痕迹。

“李棋,毕业于永江大学,25岁。”大队长刘强手拿简历,上下打量眼前的小伙子,问道:“年轻人,简历很漂亮,又是名校毕业,怎么不留在市局,申请来我们这偏远的交警队啊?”

李棋早就想好了说辞:“我老家就是这一片的,虽然拆迁了,还有感情,我想在老家这片土地上工作,做个事故民警!”

刘大皱起眉头,再次打量起李棋,身材健硕,眉清目秀,和事故中队那帮老大粗可不一样。

城市快速发展,车和路都在成倍增加,交通事故量居高不下,这些年,事故中队越来越留不住人了,这小伙子还想往火坑里跳,勇气可嘉,但又担心李棋年轻气盛,应付不来,便试探性地问到:“事故中队熬更守夜,还要做好群众接待工作,很磨练人,你想好了吗?”

李棋明白刘大是不放心自己,眼神坚定地望着刘大说:“领导,您放心,我会虚心和老同志请教,克服困难,做好工作!”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你去和事故中队中队长蒋忠民去报到,我跟他说,以后他就是你师傅了。”

“谢谢领导,明白!”李棋敬个礼,转身离去,迫不及待地直奔事故中队。这里只有事故内勤赵曦留守,赵曦和李棋年纪相仿,明媚皓齿,扎着丸子头,李棋表明来意,赵曦说:“蒋队正准备去事故现场,在停车场。”

蒋队正要启动警车。李棋一眼就认出了蒋队,二十年前,就是蒋队处理的他母亲的交通事故。李棋不仅感慨蒋队变化之大,当年意气风发的小伙,如今胡子拉碴,头发稀疏发油,整个人不修边幅。

李棋挡在蒋队车前,说道:“蒋队您好,我是李棋,刘大让我喊您师傅,我向您报道来了,师傅。”“上车,刚好有个事故要出现场。”李棋不做停留,利索地跳上副驾驶。

这是一辆双排皮卡车,事故中队唯一一辆警车,车斗里放的是现场处置的工具,人轮班休息,车不休息。潮湿和长时间清洗不彻底,导致坐垫黏糊糊的,车内一股烟味混杂着霉味儿,车辆发动机老化,启动停车都强烈地抖动,坐在车里,李棋全身处于收紧状态。

“刘大和我讲了,既然我是你师傅,那我得指出来,永远不要现在车头正前方,和枪口永远不要指向你的战友一样需要牢记。”李棋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深呼一口气,连连点头:“记住了,师傅。”

警灯红蓝交替地闪烁着,师徒俩一路无言,火速赶到现场。

勤务民警已经提前在现场处置,事故现场状况惨烈,一行人横穿绿化带被大货车撞飞,120的救护医生宣布受害人当场死亡。受害人躺在地上,脏腑破裂,大肠耷拉到地面,大片的血迹渗透进柏油路。蒋队带上手套,轻手轻脚地将脏器塞回死者体内。

李棋见状,跑过去拉住路边护栏,呕吐不止。蒋队瞟了一眼李棋,没有理会他,熟练地勘验现场、拍照取证,整个处置过程行云流水。

归队的路上,车内弥漫着沉重肃静地气氛,蒋队打破寂静:“这就是事故民警要经常面对的场面,第一次出现场,忍受不了血腥场面,晕倒的都有,你这不算啥。”知晓师傅是在安慰他,李棋尴尬地笑了笑。

蒋队接着说:“我见过的尸体都数不清了。”李棋暗想,是啊!其中就有自己母亲的尸体,母亲何美玲交通事故案件至今没有抓到真凶,他对蒋队这个主办民警并没有太多好感。

李棋缓过神来,说道:“生命可贵,又如此脆弱。”“人间疾苦,你我左右不了。”蒋队语气深沉,满是无力感。

今天蒋队通班,就是白加黑,李棋跟着蒋队忙前忙后,学到不少东西。深夜警情依旧不断,处理几个现场,一抬手,指针指向了六点半。蒋队和李棋趁着没有警情,便和衣而睡,没过多久交班时间到了,蒋队和下一个班的老尚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匆匆赶回家了。

第一个通班,李棋白皙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油脂,赵曦笑着打趣道:“不出一个月小鲜肉就要变成老腊肉了!”对于是否帅气,李棋并不在意,问道:“事故档案都放在哪里啊?”赵曦随手一指,原来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隔间,档案室铁门紧锁,门内的陈年旧案仿佛深渊一样凝视着李棋。“我能翻看以前的档案吗?”“当然可以,你这么好学,到时候我帮你开门!”赵曦痛快地答应了。李棋终于满意地微微一笑。

02迷雾缭绕

永江的冬日,多半在雾气昭昭中度过,高楼的顶端,埋没在浓雾之中。

李棋打车到江澜世家15栋,他还是习惯住在爷爷奶奶的小区,高中时期,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后,在父亲的一再坚持下,搬进眼前的别墅,李棋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他淡淡地自言自语道:“等稳定下来,我要搬回爷爷奶奶的故居。”

继母安娜在和牌友打麻将,李棋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异父异母的妹妹李画听到李棋回来,高兴地冲过来,递给李棋一块欧米茄手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警官哥哥,送你的,祝贺你入职!”

李画只比李棋小两个月,李画从小总是记得李棋的生日,每年都会准备生日礼物,如今又准备了入职礼物,反观安娜,正眼都没有看过李棋。

李棋接过手表,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你想要什么礼物,等我发工资了,我买给你!”李画笑得更开心了,甩了甩披散的头发,说道:“你能天天回家,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知道的,我早就说过,等我找到工作,我就搬出去住,你这是在为难我。”“我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哥哥,一家人,不应该团圆吗?”“谢谢你,李画,我做不到。”李画失望地目送李棋走进卧室。

一想到以后很难再见到李棋,李画心如刀割,她对李棋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她知道强迫李棋长住,只会让李棋更加难受。

父亲难得回家吃顿晚饭,算是庆祝李棋顺利入职。继母坐在李父旁边,举起红酒,说道:“虎父无犬子呀,我们李棋真是出息了!”“是啊,哥哥真厉害,招警考试那么难都顺利通过了!”李棋察觉到继母职业假笑的脸上略过一丝厌恶,李棋心知肚明,这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场面是展示给父亲看的,李棋也不扫兴,说道:“谢谢安姨、谢谢李画。”便不再多说。

饭后,李棋直截了当地对李父说:“我现在可以自立了,我想搬到爷爷奶奶的家里。”“什么?你要搬走?你随我来书房,我和你好好谈谈。”李父说完,只留下高大魁梧的背影,李棋紧跟其后。

“你安姨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简直是个白眼狼!”

“我不能接受母亲刚过世,你就和安姨结婚,我母亲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分量!”

“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以后的家里,一定要有个书房。我五大三粗,哪是能静得下心看书的人,那要书房干嘛?就是因为你母亲的一句话。你母亲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你姥姥姥爷过世早,留了家底,我当时就是个穷小子,能娶到你母亲,是我三生有幸!”

“其实我早就知道安姨插足了你和我母亲的婚姻,你没有任何解释,让我的母亲在背叛的痛苦中离去。”

李父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直有误会。当年,我是靠你母亲家里的积蓄成立的影视公司,起初公司并不景气,几乎濒临破产,这时遇到了你安姨,她那时候早就小有名气了,她为了帮我,只和我们公司签约,我们公司也只签了她一个艺人。她善于交际、演技好人又漂亮,就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公司才有现在的辉煌,我们才有了现在的家业。”

“为了公司,为了家业,就要牺牲掉我母亲的爱情吗?”

“有句话对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特别残忍,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成年人的爱情都是利益的交换!我深爱过你母亲,但我更爱你,儿子,我早就拟好遗嘱了,等我百年后,我的家业只有你一人继承!”

李棋冷笑一声,说道:“你把家业给我,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吗?我不稀罕。”

随后,李棋留父亲独自惆怅,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一有空闲时间,李棋就会钻进档案室,埋头翻阅档案。档案室里按照年份摆放着案件卷宗,移送的案子仅剩复印件了。

最里面的就是九几年的案子,李棋摇动档案柜的阀门,看到标记着1999年的档案柜,摇出一人宽的位置。一排排地扫视,他看到了母亲的名字“何美玲被撞逃逸案”。

九十年代,档案全靠手写,整套档案足有十公分厚。卷宗记载,何美玲在临江路与车辆发生碰撞,当场死亡,现场未见肇事车辆。

李棋沉浸其中,仿佛回到20年前那段早已被吞噬的时光。母亲是一名高中教师,每天八点半下晚自习后,再接李棋回家。一天雨夜,学校和奶奶家走路只要二十分钟路程,但李棋怎么也等不到妈妈,实在犯困,在奶奶怀里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家里突然热闹起来,亲戚朋友都忙前忙后的,李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严肃忙碌得氛围让李棋窒息,他呼喊着:“妈妈!”却再也没有回应,懵懂中知道母亲出事了。

小伙伴说:“你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妈说你爸爸早就给你找了后妈!”李棋捂住耳朵,摇着头说:“妈妈会回来的,你骗我!”当安姨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在李棋面前,李棋怔住了,明白了小伙伴的话。随着年龄增长,他只有一个信念——抓到害死母亲的凶手。

深蓝色笔墨仍然清晰可见,发黄的纸张诉说着岁月的飞逝。有关案件后续的调查,蒋队走访了全市的修车厂、洗车场,读着走访记录,李棋红了眼眶。原来蒋队没有放弃,做了大量功课。苦于当年监控稀少,又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案子才陷入了僵局。

蒋队每日见李棋心事重重,根本不像刚毕业无忧无虑的小年轻。“你果然在这里。”蒋队走过来,继续说道:“你来警队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棋也不再隐瞒,说道:“蒋队,我五岁时候见过你,后面您又去我家几次,尽管那时候我年纪特别小,但我记得您,我母亲是您案子的当事人何美玲。”蒋队恍然大悟,逃逸未办结案件,他都了然于胸,这个案子他也记得清楚。

“何美玲是有个儿子,原来是你!但我一直怀疑这起案件不那么简单,因为何美玲头部有被敲打的伤痕,法医也只是说倾向于头部被敲打,而非车辆撞击造成死亡。我一直想移交刑侦处理,但没有确凿证据,刑侦大队也不接受。”

平时表情不多的李棋震惊得张大嘴巴:“您是说,有可能是蓄意谋杀吗?”

“有这种可能,但我走访了你母亲生前的全部关系网,一致认为你母亲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结怨,找不到'凶手'杀人动机。所以无法证实蓄意谋杀,也有可能凶手担心被害人没有死,事后指认凶手,撞击后用钝器行凶杀死被害人,这些也只是推测。”

“头部,敲打,可恶!”李棋一阵心痛,再次打开法医尸检记录,确实身体除了撞击伤,还有头部被钝器多次敲击的痕迹,头部伤痕确实与车辆撞击伤明显不同,而头部的才是致命伤。

李棋头昏脑涨,他不断理清思路。如果是蓄意谋杀,师傅说母亲并未与人结怨。

“小李,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年车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我摸排过常走这条路线的车辆,这条路是一条狭长的泥巴路,路不好走,尤其是晚上视线不好,很多人宁可绕远也不走这条路。但线索有限,该做的都做了,只能说驾驶人很狡猾,或者有人包庇。”

李棋心情复杂,一心继续追踪,却没有任何突破口。

母亲的案子一天不破,李棋的心就牢牢地禁锢在这片土地上,为此,李棋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李棋回到别墅,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在行李箱里。自从李棋进家门,李画就开始竖着耳朵听,当她听到李棋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的声音,李画再也坐不住了。

“你真的要走吗?”“我和你道过别了。”“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不是兄妹那种,你还会离开我吗?”李棋定在原地,头也没抬起来,说道:“你是在说胡话吗?对外,我们是兄妹。”“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李棋耳朵通红,本来就烦躁不安的心情更加五味杂陈,他无法正视李画,拖着行李箱飞快地离开了。

一连几天,李棋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家里也有被翻动的痕迹。李棋不动声色,在家里装上了隐形摄像头。

一天,李棋前脚刚走出家门,手机监控软件预警有人影,打开监控软件,一个身材矮小头戴棒球帽的男人正在家里不知在翻找什么,李棋惊出一身汗水,立马折返回家。那个头戴棒球帽的男人刚好出现在单元楼出入口,李棋大喝一声:“站住!”那男子撒腿就跑,李棋紧追不舍。

那男子偏往狭窄的巷子里钻,越钻越深,并不断地将巷子里的杂物翻倒在地,挡住李棋的去路,不一会那男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李棋拍拍大腿,一声叹息。李棋家中并无财物丢失,不为盗窃,那男子到底什么目的。

回到警队,李棋把事情经过讲给蒋队,蒋队也觉得事出蹊跷。蒋队毕竟在公安系统多年,认识很多不同警种的兄弟,立马联系视频侦查民警,帮忙查找此人。

通过调取视频和人脸识别技术,最终锁定了此人名叫张海,目前无业,住在关山小区。

李棋找到张海的住处,刚好碰到张海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张海!”李棋叫住他,张海回头一看,明显他认识李棋,自知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既然今天李棋能找上门,躲是躲不掉的,更何况李棋是警察。

“你跟踪我,去我家翻找什么?”李棋开门见山地问道。

“缺钱了,想搞点钱,警官你看我是初犯,就饶了我吧!”

“我两次都是便服,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官?”

张海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猜的。”

张海的谎言不攻自破,“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可以以非法闯入他人住宅拘留你,到时候就是办案民警查你了。”

“警官,我真的没有恶意,您就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嘛。”张海双手合十,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李棋也找不到张海的动机,便想放虎归山,暗地深入调查,说不定能放长线钓大鱼。

“你最好没有恶意。”李棋转身离去。

张海慌慌张张地回到房间。立马拨了电话:“李棋找上门来了,我要出去躲躲,你快给我打钱,100万。”“什么?100万?你疯了吗?”“你看着办!我到时候忍不住,把那段事情说出来,你就完蛋了!”“大惊小怪,你既然在他那里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那段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什么?你越是凭空消失,越是容易令人生疑。”

03刺破面纱

工作忙碌,李棋无暇顾及张海,那个疑惑只能暂时束之高阁。

“李棋,我父亲联系不上了!”电话里传来李画焦急的声音。“什么?”李棋知道李画父亲的存在,但从未谋面。李画接着说:“父亲一周会和我通话一次,有时候也会偷偷去学校看我,但是一个月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打他电话也打不通。”“你有没有去他住处看看?”“我压根不知道他住哪里!我爸妈分开后,我妈从来不让我爸单独和我见面。”“你爸叫什么名字,发给我,我请同事查下他的行踪。”“我爸叫张海!”

李棋大脑“嗡”的一声,他不知道此张海和跟踪他的张海是不是一个人。

核对了电话等信息后,李棋发现,李画的父亲与跟踪他的人为同一人。“张海跑路了?他难道是当年肇事逃逸的司机?”李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被跟踪的。

“李画,你父亲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他现在电话没有信号,根本找不到他本人。”

“我,我不知道……”李画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声音很低,李棋把电话紧紧压在耳朵上。

隔天,有渔民在江里发现一具尸体,技术部门比对近期失踪人口信息,完全核对不上。该条警情发送到各个单位,由各单位搜集情报,李棋也收到这条警情。李棋联想到李画称张海失联一个月,加上张海通讯中断,他立即联系办案部门,要求认尸。

停尸房里冷气四溢,李棋掀开白色布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因为长期浸泡,尸体已腐烂不堪,李棋还是辨认出此人正是张海。

李棋立即将发现汇报办案部门。办案部门组织专人调取张海住所地的监控。

“刘大,我怀疑我卷入了一起刑事案件。”李棋忐忑地说道。

“刑侦部门通知我了,你要全力配合案件侦查!”刘大若有所思地说道,随后补充道:“要注意纪律问题!”

“收到,谢谢刘大!刘大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罪犯逃脱法律制裁!”有刘大的支持,李棋踏实很多。

“师傅,谢谢您!这段时间和您学到很多知识!”李棋早就把蒋队看成可以推心置腹的老大哥。

“李棋,和我客气啥,你想好就去做,祝你顺利!”蒋队拍拍李棋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接着说:“后生可畏!不出三五年,你就是警队精英了!”李棋不好意思地笑了。

上级下达命令——命案必破,市局立即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由局长为组长。因李棋警种为交警,加上与受害人有过交集,暂时只负责配合调查。其中,视频组有位出名的“神探”王佳,李棋专门来拜访王佳,李棋握住王佳的手,说道:“您好!王姐,我知道受害人的住所和大概的生活规律。我可以配合您!”王佳笑着说道:“欢迎欢迎!”

视频排查的本身枯燥无比,一遍一遍地重复,反复甄别。经过几天几夜的奋战,视频组终于有重大发现。

“你看,这人是不是张海。”“是张海。”王佳一帧一帧地展示给李棋,只见一天凌晨,在张海家小区门口,路边停着一辆无牌面包车,张海出现在距离小区门口一百米处,面包车上突然冲下四人,这伙人将张海拉入面包车,一人跳上驾驶室,迅速驶离,顺着监控画面,该车一路驶出市区。

好在高清摄像头抓拍到了驾驶人的相貌,经过人像比对,锁定了这伙人,就是一群街面混混。

尸检显示,张海为溺水身亡。尽管有带走张海的画面,仍无法确定是否是这伙人将张海丢进了江里。

讲过研讨,该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眼看线索到手,办案部门立即收网。四辆警车呼啸而过,停在混混经常出没的平安街,四人看到警察抱头鼠窜,十余名警察分头堵截,其中一嫌疑人举着拳头用蛮力砸向一民警,民警立即用右手格挡,另外两人迅速将嫌疑人控制住,其他嫌疑人也在挣扎几个回合后被民警顺利拿下。

事关命案,专案组立即分成四组,对这伙人各个攻破,分别展开询问。

“说说吧,你为什么杀人。”眼前这名嫌疑人,据说人称毛哥,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其他三人的大哥。

“警官,可不能信口雌黄,我没杀人,怎么承认?”嫌疑人阿毛坐在询问椅上,不停地抖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看来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清楚记录了你们的犯罪事实。你可要想清楚,我们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其他人如实供述,你抵抗调查,那罪责可就不一样了。”民警将照片甩在阿毛面前。

混混头子阿毛沉默十几分钟,终于开口了:“是一个叫安姐的女人,指使我们干的。”

“安姐全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你们的?”“就是在街上遇到的,先给我们三万元,说事后给我们十万元,我们也是见钱眼开,鬼迷心窍了。”

“你们能辨认出来这个女人吗?”“认得。”

根据犯罪嫌疑人的描述,绘制了人像图。

通过调取张海的银行卡转账流水,张海是无业人员,却有一个账号定期给他汇款,此人是安娜,前妻接济落魄前夫倒也说得过去。安娜是否就是阿毛嘴里的安姐?专案组决定要组织进行辨认。

经过照片辨认,混混们指认出指使行凶的人就是安娜。

李棋随现场组一行三人奉命搜查张海的住处。推门进来,四周墙壁贴满了李画各个年龄段的照片,按照角度来看,照片系偷拍。房间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乐器和录音设备,仅有几件常用的家具,搜查并不费力。

“过来看!这有一个笔记本。”一人阅读后,递给李棋。

李棋接过本子,细细读起来。

我没想到搞音乐这么难,掏空家底,制作的作品,根本没人愿意听。安娜出名后,家里买了房和车,她便开始嫌弃我,女儿三岁那年,安娜和一个姓李的搞在一起,刚开始还背着我,后面便不再避讳我。我们吵过无数次架,我一无所有,我不想离婚,不想让这个家毁了,后面我同意离婚。

1999年7月6日,从早到晚毛毛细雨就没停过,晚上我和女儿开车回家,迎面遇到安娜开车不知道去哪里,我怀疑安娜要去和那个姓李的约会,我不甘心受这个窝囊气,想当面收拾下那姓李的,车子越开越远,停在一条长长的泥巴路上,我不知道安娜又要搞什么名堂。

我决定探个究竟。不久一个女人的黑影出现了,正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安娜本来停着的车,突然启动,大灯强光照射下,我看清楚是一张女人发白的脸,她撑着一把伞,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车突然加速冲撞向那个女人,我只知道安娜爱慕虚荣,没想到竟如此狠毒。四周没有人影,也没有灯光。安娜下车查看,似乎见那女人没死透,从车上拿起一个锤子狠狠地砸在女人的头部,接着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我见车子开远了,跑过去查看,这个女人正是因为安娜插足婚姻找过安娜的何美玲!我瞬间明白了原由。那女人已经断气了,我害怕极了,慌乱中跑回自己的车上,一路心慌意乱。

事后,我当面质问安娜,安娜也害怕了,她边哭边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她在我就是第三者,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你饶了我,我会给孩子优渥的生活,我也会定期给你打钱,你安心做音乐,我会帮你发行音乐的!”

没有安娜,我的生活已经捉襟见肘,我答应了她,替她隐瞒了真相。

安娜红了多年,虽然现在已经退圈,但经济实力雄厚。我知道女儿过得很好,也不愿去打扰。这几天安娜打电话给我,说何美玲的儿子在重新调查他母亲的案子,她非常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她也不敢和别人说,只能求助我了。

说实话,我爱我的女儿,我不想她失去现在的生活,我决定再次帮助安娜。我找到了李棋的资料,想看看他手上有什么证据。我的行踪被暴露后,打电话给安娜,她竟然威胁我,我担心安娜杀我灭口,又不敢去告发她。

我这一辈子,窝囊没出息,没什么遗憾的,如果我不在人世了,只希望上天能够善待我的女儿。

李棋双手颤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李棋的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记忆深处是母亲温暖的臂膀,孩童时期母亲的吻,会安抚李棋不安的心,时过境迁,他早已习惯独自面对一切。

知晓母亲曾经受的伤害,李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打在墙上,鲜血顺着墙壁缓缓向下流。另外两个战友拍着李棋的肩膀,说道:“李棋,没事吧?”李棋心底的火焰逐渐冷却。

人证物证齐全。李棋亲自参与了抓捕行动。

安娜此时做完美容,正准备从美容院出来,五六个人围住她,低声对她说:“警察,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安娜强装淡定,说道:“我要通知我的律师,你们没有证据,没有权力带走我!”

李棋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但做了亏心事,心里自然不踏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不,线索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安娜果然老练,仍死鸭子嘴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李棋是我继子,从小跟我关系就不亲,我申请回避。”

此时李父闻讯赶到现场,“毒妇!”他气愤地抬手一掌扇在安娜的脸上。

安娜气急败坏地说:“你没资格评论我!你们一家人都靠我起家,事情没有定论,你发什么疯?”

李父转头对李棋说:“儿子,爸对不起你!”李棋从没见过父亲流泪,此刻父亲老泪纵横,李棋闭上眼睛,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咬着嘴唇说道:“我不能代替母亲原谅你!”

李棋主动退出案件调查组,他深信战友们会成功完成后续的案件侦办,就像深信次日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直到窗外暗了下来,李画才意识到自己呆坐了一下午。李画知道父亲的秘密,她清楚得记得,一天雨夜,父亲开车载她回家,路上看到母亲的汽车,父亲嘀咕道:“这娘们又要去哪里鬼混。”父亲保持车距,尾随母亲的车,母亲的车在一条泥巴路上停住了,父亲担心被暴露,把车停到一片树林里,让李画在车上乖乖等他,自己一路步行,躲在树后想揪出母亲在等谁。李画在车上坐不住,看父亲行为举止怪异得有趣,便偷偷下车跟着父亲。

一个女人在泥巴路上快速走着,母亲的车突然亮起大灯,直接撞向那个女人,母亲下车看后,随即从车上拿出锤子,一下一下重重锤在女人的头上。李画呆坐在石头后面,吓得大气不敢喘。等李画再次望去,看到母亲的车早已驶走,父亲前去查看那女人。

李画吓得赶紧跑回汽车,等父亲回来,他一声不吭,仿佛李画压根不在车上。

每次眼前出现这个画面,李画都会情不自禁地发抖。

李画打通了李棋的电话,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她怀疑父亲的失踪与知道母亲的秘密有关。

藏在面纱背后的真相已提前一步浮现出来,李棋说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李画这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李棋的母亲。

04尾声

预感到李画的崩溃,李棋来到阔别已久的别墅。

李画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真相对于她和李棋都是残忍的。李画大声质问李棋:“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李棋沉默了,他抓住李画的肩膀,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说道:“安娜是杀人凶手,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你就纵容她、包庇她!”“你是不是连我都要抓进去?”“你那时候才五岁,你懂什么?”“可是我包庇我母亲二十年!你把我抓起来吧!”

李棋想起和李画的点点滴滴,当年父亲把李画带到李棋面前,让李棋喊妹妹的时候,李棋对李画是有敌意的,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不是我妹妹,理我远点!”李画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但是随着多年相处,李画的天真和善良感染着李棋,那句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妹妹”一直盘旋在李棋的头脑里。转念,他不能背叛母亲,她是杀母仇人的女儿,矛盾复杂的心情像一团乱麻,李棋低吼一声:“不要逼我!这里是你的家,我不会再来打扰。”随后夺门而出。

随着真相浮出水面,李棋申请了国外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李棋想换个环境不假,但他绝不是逃兵,他要完成继续出国深造的梦想。收到了录取通知后,李棋递交了辞职报告。

刘大专门组织单位聚餐,为李棋送行。刘大举起茶杯说道:“我以茶代酒,这第一杯,祝贺小李,祝你在国外一切顺利,学业有成。”大家纷纷举起茶杯:“祝贺李棋!”“谢谢大家!”

“老蒋,这第二杯可要由你来提。”蒋队难得这么放松,乐呵呵地说道:“留不住优秀人才啊!”“师傅,我留学回来还做你徒弟!”“哈哈哈!真暖心的徒弟啊!既然领导让我提一杯,那我就不推辞了,感谢刘大领导有方,让我认识了这么好的徒弟,祝我徒弟前途似锦,祝兄弟姐妹们生活愉快!”“谢谢蒋队!”大家齐声说道。

放下茶杯,刘大左臂抬在半空,示意李棋站起来,说道:“第三杯由我们的主角李棋来提,来李棋。”李棋细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感谢刘大、蒋队和同事们的关心、帮助,让我了却了多年的心愿,我的根在永江,外出深造,我必定不负众望,学成归来,继续回到我热爱的岗位!”赵曦起哄说道:“那我们等你王者归来哦!”大家将茶水一饮而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出对未来向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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