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西洋的郑和有句话:
“国家欲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
这句话对于内陆的居民来说,也许没有什么体会,但确是琉球(现日本冲绳群岛)的真实写照。
公元607年,奉隋炀帝之命寻访海外的羽骑尉朱宽行至今天钓鱼岛附近的海面上时,忽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若虬龙浮于水面”,所以就给这一片岛屿起名:“流虬”。
到了唐朝编纂《隋书》的时候,编纂人觉得这个“虬”字有“龙”的意思,是帝王的专用名号,所以将之改为“流求”,后世也有将之称为“留仇”、“馏求”的,直至明太祖朱元璋时才最终定名“琉球”。
之所以现在日本人称之为“冲绳”,是根据日本的《唐大和上东征传》所记载:753年,鉴真东渡到阿尔奈波岛,这个“阿尔奈波”,日语读作“Okinawa”,即“冲绳”的读音。
琉球群岛位于中国东海上,呈东北西南走向,包括大隅群岛、吐噶喇群岛、奄美群岛、冲绳群岛、宫古群岛、八重山群岛等群岛。距上海、宁波、温州约700多公里。钓鱼岛群岛不属于琉球群岛范围之内
琉球有自己的创世神话,但是学术界普遍认为琉球的起源有这么几种:
1. 中国中南部和日本西南部地区的人种移民;
2. 古代中国百越文化的一部分;
3. 上古时代来自印尼、澳大利西亚岛链的马来人。
但是在琉球历史上最著名的家族确是来自于中国福建的“闽人三十六姓”,这三十六姓来到琉球后,深受王室和民间的欢迎,世代为官,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这“三十六”到底是实指还是虚数,尚待考证,但是有这么一批从福建来的移民在琉球国的发展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三十六姓中比较著名的姓氏有:蔡、郑、金、林、陈、毛、王等26姓。
这三十六姓在1405、06年的时候,帮助一个叫巴志的人统一了琉球本岛,即位称王,同时琉球王派遣使者到大明朝廷请求册封,明宣宗一高兴,直接册封琉球国中山王的名号,并赐姓“尚”氏。从此琉球的国王就姓“尚”了。
琉球仿照中式建筑,建造了自己的首都“首里城”,穿汉服、写汉字,实行中国化。
琉球还开疆辟土拥有了整个琉球群岛,疆域北起喜界岛、奄美大岛,南至宫古、八重山群岛,号称“三省三十六岛”。同时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开展海上贸易,琉球的船只往来琉球与福州之间,北上日本、朝鲜,南下安南、吕宋、暹罗、亚齐、爪哇、马六甲,行程遍及南洋诸地,德国学者曾经说过:
“葡萄牙人未到马六甲海峡前,琉球人独占中国、日本、南洋间之贸易,那霸即为东亚贸易之一大市场。”
因此琉球有“万国津梁”之称,意为万国的贸易桥梁。
同时,琉球作为也是中国的藩属国,其地理位置正好处在东海的边缘,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与台湾一道起到了拱卫我国东南沿海的重任。
正因为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又得贸易之利,所以一直受到列强的觊觎,尤其是其东邻——日本。
日本从很早就意欲将琉球划入自己的版图,公元698年,日本天皇派了一支探险队到达琉球,恬不知耻单方面声称琉球在他的范围内;
12世纪的时候,日本九州的统治者还莫名其妙地被天皇冠以“南部岛屿领主”的称号;
战国后期,丰臣秀吉侵略朝鲜的同时,还派大名岛津氏攻打琉球,俘虏了尚氏国王,并强迫其为日本输送钱财粮食作为军需之用;
1609年,萨摩藩主岛津氏再次兵侵琉球,强迫进贡,兵占据北部的奄美五岛;
1871年,日本明治维新废藩置县时荒唐地单方面将琉球置于鹿儿岛县(原萨摩藩)的管辖之下;1872年更是强置琉球藩,完全控制了琉球,1879年,为了彻底将琉球纳入日本统治之下,悍然废除琉球藩,将琉球奄美岛以北的岛屿划入鹿儿岛县,将奄美岛以南岛屿至我国台湾以北岛屿划为新置的冲绳县管辖,从此以“冲绳”一词替代了“琉球”的称呼。
那么面对日本人的一步步明目张胆的侵略,琉球人就束手就擒,作为宗主国的大清王朝就袖手旁观吗?
这就要说说那昏聩颟顸的清政府了。
1871年12月,有两艘琉球的船在海上遇到飓风漂流到台湾岛,其中一艘的船民和台湾当地牡丹社的土著发生了冲突,54名琉球渔民被杀。这就是历史上的“牡丹社事件”。
本来这件事发生在中国和中国的属国琉球之间的纷争,和日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狡猾的日本人却拿这事做借口大摇大摆地来找大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抗议了,说日本所属的琉球藩的居民在中国遭到非人道的行为。
清朝总理衙门的毛昶熙、董恂出面严正声明:
“‘蕃’民之杀琉民,既闻其事,害贵国人则未之闻,夫二岛俱属我土,属土之人相杀,裁决固在于我。我恤琉人,自有措置,何预贵国事,而烦为过问?”
这几句回得很好,有理有据、不亢不卑——关你鸟事!
问题出在说完这句,两位大人又画蛇添足加了一句:
“杀人者皆属‘生蕃’,姑且置之化外,未便穷治。日本之‘虾夷’,美国之‘红藩’,皆不服王化,此亦万国所时有。"
本来想掉书袋,拿日本的虾夷(北海道的原住民)做类比,但是没想到被日本人抓住了前一句的把柄——“置之化外”,意思就是那里是不归你们管理的地方!正好,你们的“化外”之地恰是我方的觊觎之地!于是立马发布征伐台湾蕃地的命令。
后来经过李鸿章与日本的交涉,虽然粉碎了日本借机染指台湾的企图,但却无意间默认了琉球是日本的事实。这也是昏聩怕事的大清总理衙门的一贯做法。
因为在1874年签订的条约中明确写明日本此次出兵是因为“台湾生蕃曾将日本国属民等妄为加害”,中国将对遇害的难民予以抚恤10万两和日本在台的修路建房筹补40万两,总计50万两白银一并赔偿给日本国,这叫什么事啊?自己人打架,不但赔钱给邻居还把自己一宅房屋的所有权送掉了。
正是通过这份《北京条约》,日本开始在琉球正式驻兵,并阻止琉球国向中国进贡。
这么一来,琉球国不干了,国王派人去北京诉苦,但是以慈禧太后、李鸿章为首的朝廷看不清世界大势和潜在的威胁,一味以琉球孤悬海外,与我国没有直接利益为由搁置一旁不予理睬。
1879年10月,琉球已经实际上被日本吞并了,这一天,有三位衣衫褴褛的琉球遗民跑到大清总理衙门外痛哭,他们是来请愿的,恳请母邦帮助他们复国,但是当时中国正与俄国办交涉归还伊犁,生怕俄日两国因此结盟对大清开战,所以并未搭理琉球的请求,只是在1880年借美国卸任的前总统格兰特将军游历远东之机,请其做调停人,在两国之间斡旋,签订关于琉球的条约。
这位格兰特也挺是个奇葩,接受了大清的邀请做调停人,调停的结果却是向着日本人的,不过恰值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在俄罗斯成功地虎口夺食,更改了已签订的条约收回了伊犁,为满清政府打了一剂强心针,同时琉球条约的细则又遭到朝野清流们的群其攻伐,迫使李鸿章决定拒签条约,至此琉球问题被搁置。(幸得此杯葛,未来琉球问题说不定还有曙光)
条约虽然被搁置了,但是这个国家从此在地图上被抹去了。琉球开始了在日本统治下的至暗时刻。
但是中国人民并没有忘记琉球,1925年闻一多先生在他脍炙人口的《七子之歌》中写到台湾时,饱含眼泪深情地提到了琉球:
“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琉球是我的群弟”
时间到了二战末期的1943年,这一年,反法西斯战争扭转了战局,美国和英国开始考虑纳粹德国倒台后如何将战争中心转向东南亚和东亚的问题。于是他们邀请蒋介石去到开罗会晤,目的是争取中国在战后牵制苏联制衡日本。
1943年11月23日晚,蒋介石带着老外交官王宠惠与美国总统罗斯福单独会谈。罗斯福突然对蒋介石说:
“琉球系许多岛屿组成的弧形群岛,日本当年是用不正当手段抢夺该群岛的,应予以剥夺。我考虑琉球在地理位置上离贵国很近,历史上又与贵国有狠紧密的关系,贵国如果想得到琉球群岛,可以交给贵国管理。”
然而蒋介石思索半天,才勉强答复道:
“我觉得此群岛应由美中两国共同管理为好。”
有很多人说蒋介石没有预料到罗斯福会提出将琉球交给中国的提议,所以在仓促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其实在出访之前,蒋介石的幕僚们还是很做了一番功课的,其中就包括“琉球问题”。起先,蒋介石是想提琉球归属问题的,后来在出发前,他还是决定不提“琉球的归属问题”,因为他认为琉球和朝鲜一样,本来就是一个国家,只有藩属关系而不是中国的领土。
三天后,又一次机会摆在了蒋介石面前,罗斯福再次主动提到了琉球问题,他说:
“我反复考虑,琉球群岛在台湾的东北面,面向太平洋,是你们的东部屏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你们收回了台湾,如不得到琉球,台湾也不安全,更重要的是此岛不能让侵略成性的日本长期占领。是不是(琉球)与台湾及澎湖一并交与你们管辖?”
据记载,蒋介石当时犹豫了很久,半天没说话,罗斯福以为蒋没听明白,于是索性直截了当地询问:
“贵国要不要琉球?如果想要,战争结束了,就将琉球群岛交给贵国。”
然而蒋介石犹豫再三还是答道:
“琉球问题比较复杂,我还是那个意见:由美中共同管理为好。”
蒋的回答令罗斯福大感意外,从此再也没有提过琉球问题。而在《开罗宣言》中也没有明确提及琉球群岛的归属。
事后,王宠惠对蒋介石说:“琉球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如果从军事角度考虑,我们应该要。”
蒋介石反问:“将来日本与我们扯皮怎么办?”
王说:“琉球在历史上就是我们的附属国,日本扯皮是没道理的。再说,日本是战败国,即使扯皮又能怎样?”
据说蒋介石这才心生悔意,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王无可奈何地说:“你是委员长,我是下属,当然要在外人面前和你保持一致。”
然而,悔之晚矣。
蒋介石之所以拒绝琉球,一是其当时为美国马首是瞻,不敢独专,另外还是他一贯的恐日情绪在作怪。
最终《开罗宣言》规定:琉球不是日本的历史固有领土,乃依武力及贪欲攫取之土地,理应将日本驱逐出境,还其本来之面目。
1947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剥夺日本依据国际联盟受委任统治之太平洋各岛屿,改为战略防区,并将置于联合国宪章所制定的托管制度之下,并指定美国为托管领土之管理当局。琉球群岛列为托管地,划归美国管理。
1950年,美国召集48个同盟国,与日本签订《对日旧金山和约》,明确规定了琉球的地位——置于联合国托管制度之下,而美国为唯一管理当局。
1969年,美国又与日本私相授受,签订了《归还冲绳协定》,将琉球划归日本。此事引起了海峡两岸中国人的强烈抗议。
其实在日本一步步侵蚀琉球的过程中,琉球人民的反抗就没有停止过。琉球的国徽就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抗争标志。
日本攻打琉球的都城首里的时候,闽人三十六姓中“郑”姓有位英雄率领族人抗争,战败被俘,日本人残忍地施以油釜之刑,就是把人往大油锅里烹煮,没想到郑氏临死前用力将两名按住他的日本人也一起拉进油锅中同归于尽了,琉球国徽中的3道圆弧就是3个在油锅里挣扎的人之标志。
据有关国际法的专家学者认为,中国和琉球存在着被世界公认的“宗主关系”,根据宗藩关系,琉球主权变更须经宗主国的确认方可生效,日本武力并吞琉球始终没有得到包括清政府在内任何一届中国政府的承认,所以琉球的主权仍应视为“悬案”。
而1943年的《开罗宣言》、《波茨坦公告》明确规定: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亦务将日本驱逐出境。
1946年,盟军麦克阿瑟总司令部发表的声明称:日本政府的行政区域仅限于本州岛等4个主要岛屿及附近的一千个小岛,并以北纬30度为限。
而琉球群岛的范围恰在北纬30度以南,不属于日本管辖范围之内。
至于《对日旧金山和约》签订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尚未取得联合国席位,因此被美国、英国、法国等排除在外,故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自和约签订至今均未承认过《旧金山和约》。而台湾当局当时也因为中国代表权问题而未参加会议。虽然台湾当局于1952年与日本在台北另签订了和平条约,条文中仅承认《旧金山和约》中关于台湾的条文内容即日本承认放弃台湾、澎湖等岛屿的主权。
至于美日私相授受的《归还冲绳协定》就更是一个笑话了,首先这个协定缺少了中国这一最重要的一环的参与,本身就是一个无效的协定。此外依据《联合国宪章》的规定,实行“国际托管”的目的在于:增进托管领土及其人民之特殊情形及关系人民自由表达之意愿为原则,且按照各托管协议之条款,增进其趋向自治与独立之逐渐发展。
显然,美国将根本不属于他的土地单方面交给了日本,既违反了托管制度,也违背了琉球人民走向独立的愿望,是无效和非法的。
2013年3月12日日本政府决定,将把《旧金山对日和平条约》生效61周年的4月28日作为日本“主权恢复日”,举行政府主办的纪念仪式。
但日本冲绳县的人民却把61年前的这一天视为“屈辱日”,日本政府的决定在琉球引发了强烈的反对。
这就是被誉为“万国津梁”和“东海屏障”的琉球的简史,屈辱属于过去,在痛惜之余,我们或许还可以做些什么,您说呢?
文 | 云间大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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