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中有一段经典对白：
给我一个机会
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好啊，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1.宿命论
很多年前，我相信「宿命论」。
因为时间只有一个方向——逝去不回头，因此人生只有一条路——一直走到黑。所以人生极有可能是注定的。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幼稚。命运让你产生这种幻觉。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我们几乎总能根据初始条件，结合一些公式，得出一个确定结果。例如：
v_t = v_0+at
现代科技的飞速进步，更是说明了这种「确定性」。以至于出现了所谓拉普拉斯魔鬼（引自维基百科）：
We may regard the present state of the universe as the effect of its past and the cause of its future.
An intellect which at a certain moment would know all forces that set nature in motion, and all positions of all items of which nature is composed, if this intellect were also vast enough to submit these data to analysis, it would embrace in a single formula the movements of the greatest bodies of the universe and those of the tiniest atom;
for such an intellect nothing would be uncertain and the future just like the past would be present before its eyes.
——Pierre Simon Laplace, A Philosophical Essay on Probabilities
瞎翻译：我们或许可以将宇宙的现在视为过去的果、将来的因。
假如有一位智者，他知道某一时刻所有推动大自然运动的力，以及大自然所有的构成物质的位置，而且他还有足够能力对这所有的数据进行分析计算，这些计算将所有的物质——从宇宙中最大的物质到最小的原子——都包含在内。
对于这样一位智者，任何事都是确定的——包括过去与未来。
——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一篇关于概率的哲学文章
如此，你怎能不怀疑人生就是注定的？
直到有一天，海森堡横空出世，给了「宿命论」致命一击。
2.不确定
1927年，海森堡大笔一挥：世界是不确定的。
it states that the more precisely the position of some particle is determined, the less precisely its momentum can be known, and vice versa.
瞎翻译：这表明，当你越确定一个量子的位置，就越不能确定其动量，反之亦然。
用公式来装个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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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初始条件不确定。
釜底抽薪。
什么意思？
好比初始速度无法确定，让你求最终速度。你只能说：初始不确定，臣妾做不到。
v_t = v_0+at
宿命论，轰然倒塌。徒孙破土洋。
我们终于可以说：未来不是注定的，未来是不确定的。
但我们真的就有选择了？一切就真的不是确定的了？有没有可能：存在一些隐含变量——海森堡没发现的隐含变量，这些变量是确定的，也导致了世界的确定性。
爱因斯坦说：上帝不会掷骰子。[1]
谁知道？或许上帝知道。
说到上帝，讲个笑话吧：
甲：上帝是万能的！
乙：幼稚。假如上帝万能，那他能造出他搬不动的石头吗？如果不能，他就不是万能；如果能，他搬不动石头，他就不是万能。
甲：可笑。谁说上帝要符合逻辑了？
PS：关于「不确定」，其实还没完。限于篇幅，彩蛋放在文末。[2]
3.无意识
你是否注意到：我们大多数活动，都在无意识中完成。
请默念：不要想象一只红色的大象。
怎么样？是不是控记不住记几？
再想想：你是怎么边走路边玩手机？怎么把车开回家？怎么一打开眼睛就看到东西？怎么就能听到各种声音？……
这就是《机器人叛乱》中提到的「自发式系统」，其特征在于：自动、快速、强制。所谓十万小时定律，也是为了训练自发式系统。当大量行为成为自发式系统的一部分，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一切都可以在无意识中完成。
这些无意识的东西，是你的主动选择吗？
优秀是一种习惯。
同理，优秀也可以是一种懒惰。
如今，商业推动着世界变动更加「精彩」。
打开视频网站，无限的视频映入眼帘，「猜你喜欢」、「最新推荐」，于是一个晚上就...
打开网站，各种广告、购物弹窗横亘眼前，于是塞满购物车，一个晚上就...
打开微信、微博，各种段子、撕逼扑面而来，于是一个晚上就...
请你想想：你是怎么就决定花掉这一个晚上的？
张小龙说：满足用户的贪嗔痴。
如今的产品、营销、文案、商业……都竭尽全力地使用心理学，为的就是让用户沉浸其中，这也是竞争、资本导致的必然。
难怪出现了一部剧叫《黑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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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今天周杰伦杭州演唱会的小仙女成了热点...
4.潜意识
如果有意识的选择代表我们能自由选择，那么，如果有意识的选择，其实来自潜意识在更早的准备呢？
换句话说：你以为自己有选择，其实选的不过是潜意识为你准备好的选择。
《与摩根·弗里曼一起穿越虫洞》的一集提到一个实验：让一位男士通过按按钮回应看到的字母，同时扫描其脑部活动。
实验表明：在他按下按钮之前10秒，潜意识早已做出决定。[4]
这说明：当我们此刻做出选择，可能在10秒之前，潜意识已给出选择。
我们有选择吗？
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5.生活
装逼完毕，回归生活。问问自己：选择很多吗？
看起来，选择很多，多如牛毛。但稍加思考，就知道多数选择和你无关。
上学时，你不想上课。可以吗？可以。但你敢吗？不敢。
工作了，你不想上班。可以吗？可以。但你敢吗？不敢。
想去西藏、丽江逛上三个月，可以吗？可以。但你舍不得这损失。
想和身边的黄脸婆、臭男人分开，可以吗？可以。但你舍不得孩子。
……
大路看似千条万条，你能选的不过几条，你敢选的更没几条，你最终选的，永远只有一条。
高考是过独木桥。
呸，人生才是。
6.乐观
我们真的有选择吗？结论是：
我们有选择，但可选项很少，而且可能真的不存在自由意志。
但矛盾在于：不相信自己能自主选择，会导致自暴自弃——反正一切都是注定的，何必努力，何苦挣扎？
这就坏了。
然而，这是一个注定误解的问题。为什么？太超验——超越经验。
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是否是缸中之脑？机器人？计算机？
无法回答。
不要讲逻辑，谁说逻辑代表真理。
所以，选择乐观，选择相信自己能自主选择，是一个无奈但更好的选择——看起来也像是自主选择。不论如何，这对我们的幸福、意义等，都更有用。
《无间道》的结局是：梁朝伟挂了，刘德华真的做了「好人」。
Beautiful egg（彩蛋）
[1]关于「上帝不会掷骰子」这句话，有广泛的误解，具体见此文：What Einstein meant when he said “God does not play dice ...”：
https://arxiv.org/ftp/arxiv/papers/1301/1301.1656.pdf
[2]Does God play Dice?：http://www.hawking.org.uk/does-god-play-dice.html
关于此文，多说两句：
- 「不确定」不同于「不可预测」。完全无法确定，那太悲观，也不符合现实。我们要说的是：虽然无法确定所有，但仍可以预测。就像天气预报虽然总不准，但总有预测空间。不同事件，也有不同的可预测性。对于这点，笑来老师也有提到[3]。
正如霍金此文中提到的：But in Laplace's picture of determinism, there was a one to on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initial states, and final states. If you knew the state of the universe at some time in the past, you could predict it in the future. Similarly, if you knew it in the future, you could calculate what it must have been in the past. The advent of quantum theory in the 1920s reduced the amount one could predict by half, but it still left a one to on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states of the universe at different times. If one knew the wave function at one time, one could calculate it at any other time.
还有这句：Because these virtual black holes are so small, a hundred billion billion times smaller than the nucleus of an atom, the rate at which information would be lost would be very low. That is why the laws of science appear deterministic, to a very good approximation.
- 不确定性不仅仅因为「不确定性原理」，它因为黑洞而更加深不可测：
正如霍金在此文中提到的：The classical view, put forward by Laplace, was that the future motion of particles was completely determined, if one knew their positions and speeds at one time. This view had to be modified, when Heisenberg put forward his Uncertainty Principle, which said that one could not know both the position, and the speed, accurately. However, it was still possible to predict one combination of position and speed.
But even this limited predictability disappeared, when the effects of black holes were taken into account. The loss of particles and information down black holes meant that the particles that came out were random. One could calculate probabilities, but one could not make any definite predictions. Thus, the future of the universe is not completely determined by the laws of science, and its present state, as Laplace thought. God still has a few tricks up his sleeve.
[3]zhibimo.com——李笑来所有书籍，全部免费。
[4]我们拥有自由意志吗？【探索频道：与摩根·弗里曼一起穿越虫洞.第4季EP09】：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1514230/?from=search&seid=5144024752000671356#page=1
这集纪录片，还提供了几个视角：
「自由意志」出现在个人责任层面——即与社会的互动中。
社会活动的可预测性，如战争规模发展的可预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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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过去影响现在，未来也可能影响现在。换言之：起点、终点可能都是确定的，不确定的只有过程，这也为「自由意志」留下了空间。
- 编者注：也为人生意义留下了空间。
不相信「自由意志」，容易让人不道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