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商商
接第9章目录--曾经沧海难为水
怜香院。
白天一片静寂，大门紧闭，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老鸨开门便迎进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府兵.......
一个个姑娘，丫头，老奴，大手乖乖的站成一排又一排，等待着那些人的挨个儿检查，见姑娘们有的睡眼朦胧，有的香肩半裸......老鸨唯恐便宜了那些进来看热闹的人们，坏了以后的好生意，才点着胆子上前搭腔：
“官爷，我们这里可是正紧的生意人家，怎么可能藏什么刺客呢，你看，这里这有娇滴滴的好姑娘，哪个会舞刀弄枪的呀！”
“烟花卖柳之处也算是正经生意？”
带头的是晋王府的部将兵陈野，一身粗犷狂野的气魄，加上那威严凶煞的嗓子，一说话便吓得老鸨一阵打颤，不敢接话。
而从官兵进门的那一刻起，西苑阁楼上的於辛就隐在一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看见是晋王府亲自派出的府兵，不同于一般的地方衙役好打发，心头微紧，转身便向屋内走去，只是这一动，瞬间就晃进了陈野的眼睛，开口便一针见血：
“那里是什么地方？”
“官爷，那是瑾姑娘住的地方，瑾姑娘不是我们怜香院的人，孤苦无依才投落在这里，只有一个小丫头陪着，主仆两每天都呆在那里，都不出门的！”
老鸨见矛头直指西厢阁楼，心头一紧，担心坏了那位“瑾姑娘”的规矩，以后再没有大把的银子赚，开口打马虎。
“是吗？”
陈野嘴角微抽，却半点不信，直接迈步朝着弯折的阶梯走了上去，而其他的士兵尾随其后。
“瑾姑娘~~，瑾姑娘~~”
屋外，老鸨一边迫不得已，一边尽量显得温和的唤着屋里的人。
一连两声都没有回应，屋外的陈野已然有些不耐，老鸨审时度势的又唤了一句：
“瑾姑娘~~”
“秦妈妈好不守约定，何以白日上门打扰？”
屋内，檀香冉冉杂着一抹血腥味，却是凌崖在为瑾月拔毒，多年沉珂的剧毒，拔除时自然也比一般的毒痛苦的多，他们本早有准备会有人找上门，却不巧是这个时候，看着瑾月因受到干扰而愈发痛苦的脸面，於辛只想挥剑出去结果了他们，语气中自然带着几分暴戾。
“於丫头不要动气，是官爷.......”
老鸨闻声便觉知了屋内人动了火气，顿时就要开口讨好，而一旁的陈野爆了粗口：
“什么东西，端这么大的架子。”
屋里的人越是不爽快，他越是觉得有鬼，抬手就要一掌劈开那门，却只感觉一股浑厚的内劲从里面传来，直直的迫开他的手掌，后面的人见状，立即便拔出了兵器。
而屋内，正几乎坚持不住的於辛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影衣动，回眸便只见那个顽劣不堪的女子冲着她讨乖的眨着眼睛坐在了公子的画桌前，而一身锦兰娟秀的莫逍遥一个晃身被迎上了那道推门的力度，生生的迫的对方松了手，也转身对着自己清朗的一笑，飘洒朗朗，让於辛莫名的放心，定眸扫了一下对桌而开的轩窗，想来他们是从那里进来的。
“来人，给我......”
屋外的陈野羞恼不已，正欲发作，门却由内而外打开，露脸的却是一身锦绣俊雅的莫家公子，而他身后坐在画桌前散发临窗的女子，不是北漠的小郡主又是哪个？
陈野顿时愕住，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个状况，却还是的恭恭敬敬的行礼：
“末将陈野见过郡主，莫少爷。”
莫逍遥负手而立，再不是练曦面前那个亲和随性的哥哥，通神华贵傲然的气势一览无余，也没有开口让他起来，只是抬眸示意了一眼坐在那里拿着笔不知在画什么的女子，一脸玩味：不知道老将军看到自家闺女主动挥笔作画，会不会老泪纵横啊！
他们不开口，一群人只得规规矩矩的跪着，陈野扫了一眼好似画的专心的小郡主一眼，摆着一副捧着脑袋送到刀前的样子，再次开口：
“不知莫少爷和郡主怎么会站这里，末将无礼冒犯，还请恕罪！”
“别吵！”
坐在那里的女子似乎真的画的专心，见有声音打扰，秀气的眉都快拧到一块了。
这一声低喝可谓娇蛮至极，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她却做的理直气壮，也不顾跪在那里的是威煞一时的府将，莫逍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而一旁的於辛也极力憋着笑。
时间似乎被无限的拉长，一分一秒都过的窒息，若是旁人，即使只有莫少爷一人，陈野也断不会如此委曲求全，无奈眼前还有这盛名在外，圣恩荣宠的小郡主，他哪敢有半点不敬，规规矩矩的跪着。
“陈将军请。”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练曦，莫逍遥终于意识到那丫头根本不是故意想要逗弄这个人，而是真的致力于她正在做的事了，毕竟是晋王府的人，也不好做的太过，还是开了口：
“不知道陈将军一大早劳师动众的，这是要干什么啊？”
“末将奉命搜查刺客，根据线报找到了这里，不知道莫少爷和郡主怎会在此？”
“自然是来听瑾姑娘的琴的，郡主来干嘛的，你也看到了！”
莫逍遥说的直白不隐，而提到练曦则直接一个眼神就打发了，看着女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作画的样子，哪有半点心虚。
锦都之中，达官权贵时有来着烟柳之地寻乐子的，多一个莫家少爷也不足为奇，而这位顽劣不堪，荣宠古今第一的郡主无论在哪里，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是再寻常不过，两个都是惹不起大人物，哪个都不像是于刺客有半点关联的样子。
审时度势，陈野还是决定不得罪这两个主儿才是真理，拱手请辞：
“如此就不打扰莫少爷和郡主的兴致了，末将还要到别处巡查，告辞。”
话语说完，再没有半刻的犹疑，一抖身后的披风迈步而去。
房门合上，屋内的瑾月和凌崖便走了出来，男子脸色是拔毒之后自然的虚弱，却丝毫不减他的风华，而凌崖脸上则还残留着未退尽的笑意。
“瑾月多谢莫少爷出手相助。”
不卑不亢，好一个洒脱俊雅的男儿!
虽有过几次接触，莫逍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之对视，却莫名的生出一股敬意，这样的风华确实如那丫头所说“不似人间儿郎”。
“在下莫逍遥，瑾月公子要谢的人在那里！”
莫逍遥唇角微倾，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在那里临窗而作的女子，似乎做的认真而嫌垂在眼前的丝发碍眼，不以为意的挽到耳后，动作干脆而带着一丝孩子气，莫逍遥不由得宠溺的摇头。
而瑾月听了莫逍遥的话，好看的眉角不由得一蹙，一个男儿哪来的这般女孩子家的顽劣胡闹，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当然他也把女子的动作尽收眼底，阳光投落的光晕铺在她毫无束缚的一头墨绸上，衬着她眉角盛开的笑意，只让人觉得暖！
似乎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女子的笑意完全的绽开，自顾的赞了一句:“好啦！”抬眸看到熟悉的面孔，又是仰脸一笑：
“瑾月！”
无比自然的唤了一句，跑了过来，对于那日晚上的事似乎完全不记得了，模样依旧的乖张而讨宠。
“我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你主动拿笔呢，你到底是来救场的，还是来作画的？”
女子缓过神来，莫逍遥见在场的人也不像什么奸邪之人，便自然的开起玩笑，一柄折扇敲着女子的脑袋。
“不是有你吗！我是故意找借口来看瑾月的。”
女子随口接腔，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难得的两腮微红，见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她的豪迈而隐忍而笑的时候，扫了一眼低眸不语，神色幽晦的主人公，想到了那天晚上瑾月临走时对自己的态度和警告自己不准插手他的事，羞赧的情绪转瞬又暗了下去，怏怏的扯了一下笑意未消的莫逍遥说道：
“我们.......回去吧。”
莫逍遥微愕，没料到她情绪落得这么快，不过明眼人也都知道是为什么，视线转向瑾月又转向女孩儿，却只见她头更低了几分，埋着脑袋就要走，莫逍遥却是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有话不说倒不像你的性子啊，我可不想你回去折腾，你也心疼心疼你家老将军啊~~~”
言下之意，该解决的该说的现在说清楚，不要回去闹腾。
莫逍遥这样说着，又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的瑾月.
“要你管！瑾月，我有话跟你说！“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的扭劲儿上来，硬着头皮故作强势的迈出一步，扯着还思量着如何应对的瑾月的雪津衣袖一股蛮劲的拉着他走进了内阁，背后的人同样迟愕，不明白那女子怎么可以这么自然的做出这么刁蛮的举动，不明白一向冷情薄凉的瑾月公子怎么会由着她？
一扇屏风，隔绝了里面与外面。
此时灌入鼻间的全是那抹熟悉的冷香，练曦一时间顿在了那里，脑子还微微有些错愕。
“放手。”
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女子蓦地惊醒，又蓦地心虚，扣着男子衣袖的指尖一点点的抽离，而瑾月则在他松手之后，自顾的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动作雅致的倒弄起来，却久久没有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抬眸便只见那个对任何人都颐指气使，顽劣娇蛮的女子此刻踌躇在那里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心头微动：
“郡主不是有话要说？”
“郡主不是给瑾月叫的！”
几乎是潜意识的反驳，话出口女子又意识到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微微又哑了口，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迈步走上靠近，脸上有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味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啦？”
稚儿都不会过分纠结的问题，她却紧抓着不放。
更何况还是如此直白的询问一个相识不过半月的男子，什么婉转含蓄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踪影，而这样大胆而率直的表露情意古今又有几分女子能做到？
瑾月苦恼起来，薄冷如水的回答。
“郡主说笑了。”
“可是你那天对我那么凶？”
一听男子没有正面回应，练曦就自定义的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眉角顿时敛开，动身在瑾月对面坐下，双臂撑在桌面上开始一点点的控诉。
果然，给不得半点好脸色，你不给，她还稍微安静一点，你给一分，她就能进一丈！瑾月唇角微抽，语气中又带了一抹疏离：
“瑾月与郡主不是同一路人，以后事关瑾月，郡主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那晚瑾月说过的话，郡主应该还记得！”
故意提到那晚，就是故意让她想起那天自己的举动，以此迫使她退却。
只是女子此刻却清晰的嗅到男子气息的软化，再不会轻易被唬住：
“可是今日我帮了瑾月，你当谢我！”
仰着神气的笑脸，女子飞扬不羁，一如她不受束缚的满头青丝，张狂而放肆。
“手伸出来！”
男子突然开口，话题已转，练曦微愕，不解其意却还是听话的伸出右手......
“另一只。“
男子惜字如金，女子维命听之，伸出了左手，这才注意到原本就缠着纱布的手又渗出了血迹，自己竟然察觉不到痛，这才注意到男子进屋一直在倒弄的原来是药箱。
心头一甜，顿时笑的愈发灿若星辰。
突然想到一早莫逍遥说众人皆知她挨家法的事儿，抬眸暗暗看着瑾月，只是男子做事一丝不苟，表情无波无绪，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手伤的原由：
“是我揍人的时候弄的，不是挨.......家法。”
心头这样想着借口，嘴里已经说了出来，顿时又只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两颊瞬间绯红，闭上嘴再不多说，只是眼睛落在瑾月那张脸上时，顿时透灵灼灼。
瑾月还是第一次如此被女子这般近距离的盯着看，眸子的热度强烈的想要忽略都不可能，结束手中最后一个打结的动作，男子淡薄的开口：
“好啦！”
随即便自顾的起身，对于女子光明正大的窥视熟视无睹。
“谢谢瑾月。”
女子恍若惊醒，却没有丝毫的羞意，摆弄着刚包扎好的手，笑脸盈盈。
她似乎偏爱纠缠自己，而一声声的瑾月也叫的自然与熟稔，瑾月只觉得计较无益，不动声色的表示应承了这句话，转身便往外阁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