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对我来说就是食味。
爸爸妈妈开始往阳台上囤积冬天菜场越发稀少昂贵的蔬菜,开始往朝北小房间的窗上挂起腌好的准备风干的酱油肉、鸭胗、大白鹅,开始在厨房大柜子里存放起许多半成品的熏鱼、蛋饺、春卷、八宝饭,说明年快要到了。
过年的日子里总是可以尽享爸爸的手艺,吃到很多好吃的,平时吃不到的美味菜肴。
爸爸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当过炊事兵,那烹饪的手艺,真不是吹的。
以前我过生日,请同学来家里吃饭,他们尝过我爸爸烧的糖醋小排,炸的鸡翅膀,十几年过去了,每次聚会时,他们仍能津津乐道地回味那两道菜。
妈妈仿佛跟爸爸配合的特别默契,荤菜她烧的不如爸爸,但是炒的几个时令鲜蔬,烹制的汤年糕、咸肉菜饭和罗宋汤,那色香味,是爸爸怎么也无法匹及的。
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们谁下厨,过年的那几天里,睡个懒觉、看看电视、每顿都有好吃的,那才是人间乐事。
当然,过年串门也是我最喜欢的。除了自家的年味,还能尝到亲戚家的年味。
亲戚家的年味各有特色,不过,两位姑妈秘制的八宝饭,堪称年味中的经典,餐桌上必不可少。
那八宝饭,糯米甜,猪油香,豆沙馅量多十足,将整个八宝饭撑得圆润饱满,上面点缀了红红绿绿的南瓜丝、配上红枣、核桃仁,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尝到过年味能超过我姑妈手艺的八宝饭。
小时候,几乎所有亲戚家,都能支起一大一小两个圆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聚在一起的人越多,越热闹,年味也就越足。
过年的聚会,也是我一年之中见到哥哥姐姐们最全的聚会。
我爸爸兄弟姐妹好几个,哥哥姐姐都生了两个孩子,到了我爸爸结婚的时候,计划生育开始了,也只有我们和叔叔家是独生子女。
我堂妹未出生时,我是家里这一辈中最小的,尤其喜欢过年时的家庭聚会,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姐姐们,然后缠着他们玩。哥哥姐姐们对我也特别宠溺,吃饭的时候,最小的堂哥会全程剥虾给我吃。
至于夹菜、倒饮料这些,我只要动动嘴,举起小手指挥一下,即便是隔壁大人一桌的菜,也总有哥哥姐姐能给我弄到面前。
后来有了比我小八岁的堂妹,这些传统完全被妹妹继承了过去,我上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吃饭的时候也开始由我来剥虾给她吃。当然,作为姐姐,我也是十分开心的。
吃完饭,摆上一桌糖果零食,瓜子果仁,听长辈和哥哥姐姐们说一些听不太懂,又似乎特别有意思事,看他们互相开着玩笑,哈哈笑着,自己也从心里觉得过年特别满足。
儿时过年,燃放爆竹烟花没那么多限制,高升、小鞭炮都是大人应节必须放的,而夜明珠和一些放在地上会旋转得小烟花,都是孩子喜欢的。
小时候我的胆子跟我的个头一样小,更多时候都只敢缩在门口看着哥哥们放着玩,偶尔壮起极大的胆,才敢让哥哥握住手,拿着夜明珠看它一颗接一颗往天上窜。
窜到高空的夜明珠光耀夺目,却也稍纵即逝,就像我们曾经无忧无虑的儿时,仿佛一晃眼已经长大。
哥哥姐姐们逐渐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的大家开始慢慢变成了一户户小家。
现在住宅面积变大了,却无论如何也装不下一个家族满满当当的三代人。
过年的聚会,由家里变成了外面的饭店酒楼。饭宴结束,长辈们兴致高的会去谁家里凑桌麻将,其余的只能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小家里。
小辈们之间的串门更少了。过年的假期,是一年到头难得的长假,辛苦了一年,大家更愿意带着自己的小家出去旅游,国内,国外抓紧时间跑。
我们家朝北小房间的窗口,每年照旧还是会挂着爸爸弄好的酱油肉、鸭胗和大白鹅,两位姑妈仍然挨家送来秘制的八宝饭。
只是过年聚会少了,人少了,年味也变得淡了。
现在我才渐渐明白,原来我心中儿时的年味从来都不是食味,而是人味。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