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湖水比孩子更懂我。
月亮碎在波纹里,像无数片未说出口的委屈。对岸的灯火在暗涌中摇晃,恍惚间看见女儿方才指着我的模样——她稚嫩的手势像把生锈的剪刀,咔嚓剪断了我与这个家的脐带。
总以为单亲式的付出能织就温暖巢穴,却在今夜被啄得千疮百孔。十岁儿子的哭闹是尖锐的冰锥,五岁女儿的驱逐是淬毒的箭,而真正的利刃,是突然看清自己早把灵魂撕成碎片,全喂给了所谓"完整家庭"的幻象。
手机屏在掌心明明灭灭,家庭群消息如常静默。缺席的父亲始终在云端缺席,而我在地面堆积的付出,早化作孩子们鞋底的尘。或许母职神话本就是座倾斜的塔,我们越用力攀爬,越将孩子困在阴影里。
风掠过芦苇荡,捎来童年自己的声音。那个被承诺爽约的小女孩,是否也曾在被窝里攥紧拳头?如今我长成了自己最畏惧的大人模样,用成年人的疲惫豢养着暴力,又用暴力喂养着新一轮的失望。
远处居民楼亮着橙黄的窗,我的孩子们此刻是否在拼接被撕碎的安全感?暗色水面上漂来一朵野姜花,忽然惊觉:母亲何尝不是需要被原谅的孩子。那些没被月光照见的时刻,我们都困在自己的委屈里互相伤害。
收拢被夜露浸透的衣襟,我数着归途的鹅卵石。孩子们会长成有自己星轨的行星,而我要学着做枚不自我燃烧的恒星。天亮时该买束洋桔梗回家,白色花瓣裹着晨露,像我们都需要重新学习如何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