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们03:孤独肾

第三篇:孤独肾

最着魔的时候,某天他给她打电话,她正在吃烧鹅。

她平时是不吃烧鹅的。鸭鹅这些禽类,不论怎么烹煮,在她尝来都有种无法散去的骚气。两只脚的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吃。

可这天的烧鹅美味到不行。她也出奇地有耐心,鹅肉沾着桂花酱,小口小口地吃。

这时候电话响了。

那头他说:“我还有十分钟就到。待会见。”

只是一句话的时间,烧鹅突然就变得不好吃了。

她放下筷子,叫来服务生买单。用纸巾仔细地擦掉嘴角的油,又掏出唇膏对着镜子忐忑地涂。她忽然就没了寂静。

是什么让你失去了对时间的忍耐呐?

1

英文里有个单词叫“loser”,中文译作“失败者”。

“失败者”本身是一个很失败的翻译,没能翻译出“loser”这个词的精髓。

西方人用这个词时候,弥漫着一种被全世界嫌弃的恶感。这个词充满了负面能量。“失败者”,恰恰就失败在——没有翻译出这种厌恶。它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说法。并没有人问过陈落芽,可是如果让她来翻译,她应该会翻把这个词翻译成“怂X”。

眼下她自己就是个“loser”,“怂X”。

这样说并不合适,尤其对于一个出生上海,富于教养的年轻女人。

从前外婆在的时候,她是断然不敢讲这样的话。若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外婆总是轻轻地咳嗽一声,然后落芽就“拎清”了——自己没了规矩。

“规矩”是地道上海家庭里的秩序;“得体”则是一个上海女人的second skin;“拎得清”是纷乱的人事里,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出恰当的反应。

司仪朗朗的声音从一旁的宴会厅飘来,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形成了一道道波浪般的回声。

“我十分感谢这位年轻人,为了今晚而付出的努力……”CEO开始致辞了。他身旁的“年轻人”摆出羞涩谦卑的微笑,仿佛这是对他的谬赞。一个人的外表和他真实状态居然差了无数个平行宇宙。

陈落芽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走向隔壁的偏厅。她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敲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引人侧目。

穿过偏厅,是一座古埃及的神庙。她站在这殿的中央,周围皆是从埃及搬来的一砖一瓦和巨大神像。当年博物馆斥巨资从埃及拆了这座庙,空运到这大都会里组装重建。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着人怎么就那么无聊呐。

可这些神, 她与它们只对视了一下,就流出眼泪来。她在它们面前哭得簌簌发抖,像一只受惊又悲伤的生物。众神的目光并没有异样。它们一定是见多了她这样的人。

和神的时间比起来,人的痛苦多么短暂。

这栋百年博物馆的天台,是一座孤独的山丘。山丘的顶端,银白色的月亮放肆地微笑,媚眼如丝。

陈落芽立在月光里掏出手机,订了张从纽约回上海的机票。

几个月前,她的未婚夫在婚礼上牵了别人的手,逃出礼堂。她还帮忙堵在礼堂门口,心想着为他们争取些时间,逃的远些。

这晚,一起工作的人抢走了她辛苦大半年的荣耀。她能做的无非是跑到隔壁的神庙里,对着千年的石头哭了一场。

她忽然感到很累,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

她想起一个地方。

人们把那个地方叫作——故乡。

她出走了10年,从未惦记。

2

苏家在上海绵延百年,到落芽已是第五代。这个家族百年来特产只有一样——女人。不论是已经入土的苏婉、苏拂晓、苏迟慕,还是活物贝蒂苏、陈落芽……美人凌厉,生生不息。

当然和那些先人比起来, 陈落芽是自愧不如的。

她们的优点,她全然没有遗传到,缺点却是完美复刻。她总是不合时宜地反抗,比如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用力踩着高跟鞋,表达心中的怨气,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委屈。又比如,她年复一年爱着爱不到的人。别人的青春是一张干净方正的白纸巾,她的白纸巾撕成了一道道的碎长条,被狗啃了边。

客观的说,这也不能全部怪她——苏家的基因也负有很大的责任。从历史的角度来总结,她们世代和命运争夺,只爱那些——爱不到的人。

上海这个地方,从来只造有生之年会散的缘分。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硬起心肠。

一个人。

3

陈落芽候机的时候,看见了当期杂志里曾盐的大幅照片。

南阳路上粢饭团和凯司令的拿破仑,一中一西,是上海为数不多让她留恋的地方。

粢饭团,糯米蒸软包上油条,肉糜,鸡蛋,讲究的再加上些小酱菜,裹成条状或者球状。趁热的时候吃,鲜甜咸香。油条的香脆,混合着糯米的软韧,就着各种小料就是天底下最实诚的食物,吃一个管一天。

90年代的时候,“鲜奶蛋糕”忽然一夜走俏。所谓“鲜奶”其实是氢化植物油打发的“伪奶油”,颜色惨白,分量极轻,吃到嘴里恍若无物,整个人都充满绵密的窒息感,不知道咽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也是从那时起,在上海要吃到动物奶油西点,居然变得困难起来。动植物奶油大战,食尚更迭,唯有凯司令还在坚持。拿破仑很多饼家都有,凯家却最有诚意,用的是动物奶油,香醇厚实。

只是这种千层酥吃起来一路掉渣,腔调实在难看。

落芽第一次带曾盐去吃拿破仑,坐在南京西路茂名路上的凯司令老店。

他被这种做作的点心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她一口一口吃掉那个丑陋的千层酥,满身满桌都是碎屑。

“以后你要是想吓跑什么人,带他来看你吃一次拿破仑就好了。”他一边帮她拍衣服上的饼渣,一边嘲笑她。

“吃一口嘛,很好吃的。”她把最后一口省下来,塞进曾盐的嘴里。他石化了几秒钟才开始别扭地咀嚼,仿佛扔进他嘴里的是颗深水炸弹。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

“恩。”

陈落芽对这个回答颇是满意。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已是表扬。小孩嘴刁但富于品味,多半是家里惯出来的好习惯。从前各家收入水平差不多,并不像现在这般富足,全看家中是否讲究。

“小姑娘,可伐可以借侬男朋友用一用,帮阿拉拍张照片啊?”隔壁桌走来个老先生。

“随便用。”她脱口而出不等那人拒绝。曾盐回过头给了她一记白眼。

隔壁桌的老先生和夫人金婚纪念,跑来当年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庆祝。为了表示对曾盐帮他们拍照的感谢,加送了他们一块栗子蛋糕。

“小姑娘吾忒侬讲哦,这个地方老灵额。吾看侬也是蛮有眼光的。”老太太也是逗,边说边用眼睛睇一下曾盐。那精妙一瞥,满满都是老妇人上了年纪后对一切了若指掌的自信。

“我们不是……”曾盐这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拆台”。

“欸,这有什么关系?阿拉第一趟在这里碰头的辰光也不是。”老先生轻巧把话堵了回去打着圆场,微笑着看向老太太。

陈落芽在一旁笑着不说话,看看老夫妇,又看看曾盐。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看见流星,就以为它会坠落地球,却不知道只是轨道的这一段比平日里近了些罢了。

4

曾盐每交一任新女友,都会带给落芽看。落芽心里一半酸,酸到极致又涌出另一半好奇心,只好忍着酸去当人类学家。

曾盐有时候会爱上很奇怪的人。患躁郁症的酒店试睡员;只有一颗肾的驯兽师;内心碳化像钻石的珠宝匠。曾盐好像可以爱上任何人,却唯独不爱她。

他可以看着她的眼睛说:“芽芽,你真美”,却一丝一毫也不想品尝她的味道。那么真诚。女友们成了“前女友”,却还是念着落芽的好。

友谊亘古绵长。她常常从世界各地收到奇怪的礼物。

驯兽师最近从非洲带给她一条皮鞭,据说在公牛的尿液里,混合着香料和酒精浸泡了一个世纪,拥有隐秘的神力。

“飘在空中的女人,愿你早日着陆。”驯兽师坐在她对面端着咖啡笑,露出慧颉的牙齿。

落芽翻了记白眼,五十步笑百步。

驯兽师给落芽讲她最近的恋爱,在非洲。她真挚地爱着大象。

“我和你不同,”驯兽师说,“你被下了套,在一个人身上花了太多时间。”

“你怎么知道?”落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一直羡慕你,有两颗肾。”驯兽师桃红色的唇印上咖啡杯,“少了一颗,也能活下去。”驯兽师伸手揩了揩杯沿上的那抹红,又凑上前去用那根手指摩挲落芽的唇瓣。落芽的唇上染了一缕桃红。

“这是他欠你的。”驯兽师淡淡地说。

5

贝蒂苏来机场接的落芽。她们直接驱车去墓园看苏拂晓。游子归,先去故人坟前喝盅酒。别洗手,先去帮她拍尘土。

外婆苏拂晓女士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这种“了不起”体现在诸多方面,比如她是个善良的人:收养了妹妹的女儿,视如己出。在那个万分艰难的年代,把小姑娘养成了颠倒众生的贝蒂苏。又比如她是个机巧的人,精于人情,工于心计,成功拆散了贝蒂苏的师生恋。

当然她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有一种这个家族里罕见的狠劲,且这股狠劲内外兼修,攘外又安内。她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死拖活拽不肯离婚。直到后来小三终于捱不下去,抛弃了落芽那出轨的外公另觅良枝,她才像太后一样颁了道离婚的懿旨。

落芽在苏拂晓的坟前撒上一杯薄酒,瞬间被吸进干涸的土里,不知地下的苏拂晓是口渴还是心渴。贝蒂苏掏出一瓶Lutens对着墓碑周围一阵喷。青草香,修女香混合在一起,在空中纠缠撕扯。

“晓得侬伐欢喜香灰的味道,带瓶香水来孝敬侬。”贝蒂苏对着苏拂晓墓碑上的照片认真地讲,“芽芽回来了,姆妈侬要好好护佑她,个额小宁是又丢工作又是逃婚,”她的红唇吞吐出一串咒语,“侬要拿出当年对付吾一半的劲头,帮她摆平这只妖孽。”

心堵被贝蒂苏的话打得烟消云散,落芽笑的直不起腰来。贝蒂苏也笑。

“姆妈,侬额狠劲要遗传点给芽芽啊。”贝蒂苏最后这样说,点了柱香插在拂晓的坟上,拜了拜才离去。

6

他们今生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北京昏暗的狭长胡同里, 他拿着球棍以一挡十。

她从前在上海只见过男人吵架,看傻了眼,竟然忘了跑。趟了一汤莫名的混水。一同杵以旁观战的,还有个拾破烂的小哑巴。小哑巴看得甚是激动。眼睛里满满都是泪花,“咿咿呀呀”发出呜咽。

落芽问小哑巴:“你们认识啊。”

小哑巴“嗯嗯啊啊”地摇头,伸出脏兮兮的手揩掉盛不住的眼泪。

“不认识你哭什么啊。”落芽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小哑巴哭得更凶了。

她偏头看着小哑巴这点儿功夫,一根钢管从侧面打过来,虎虎生风。落芽没有看见,躲不及,肩胛吃了记闷亏,脑袋也“嗡”了一下,疼得鼻子眼睛挤到一起。小哑巴在一旁吱哇乱叫。

“叫个屁啊,还不快跑。”落芽没好气地冲着小哑巴喊。她这个上海娇小姐,在水泥地上蜷成一团,心想着英雄救美这等狗屁事果然都是骗人的。

哎哟,太痛了,跑不动,等着挨下一记吧。

不过她苦等的下一记并没有到来。

曾盐痞痞地挡在她面前,挡掉了那些钢管,一手捞起她护在身后。落芽的脑袋顶在曾盐的后腰上,脸蹭在他的臀线上。

这男人屁股真翘。感受着,她弯了唇角。然后索性就不想跑了,和小哑巴坐在地上,看曾盐摆平了一众小流氓。

他打完架,略花了脸,立在路灯下问他们:你们俩没事吧。小哑巴和落芽瞪着狗眼,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曾盐也不再问,他们便一起去撸了串。

很久以后,落芽才知道自己是乱入的一道波光,在别人的威风劲里尝了个鲜。

曾盐和小哑巴只是点头之交:小哑巴常年在他家周边拾破烂,一来一去便相熟。那天小哑巴被人欺负,曾盐刚好路过,就仗义了。

她后来在很多场合见过不一样打扮的曾盐:西装笔挺的、穿燕尾的、白衬衣男友风的、半裸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人面兽心的感觉。

唯独是那个打架的夜晚,最最叫她难忘。

弄脏的白T恤,裹着紧实臀线的牛仔裤;

宽厚的手掌,坚实的臂膀;

纯净的眼睛;

那个人。

7

曾盐这个人极不正经,不惧鬼神。

像他那样的人,在书里那都是贻害千年的角色。

所以当落芽看见他一脸纸白躺在那里,身上插满管子的时候,她的脑袋“嗡”了一下,觉得此情此景,有点不太真实。

“不是号称种马吗,装什么死?”她发狠似得拼命咬他的手,脸上湿哒哒一片。

他手上多了一排绯红的牙印,印子里卡着她眼泪,味道咸湿。

“还肾衰竭,鬼才信你。”她开始呜呜地哭,又愤恨。

可不论她咬得多重,他都没有反应。她这才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快要死了。

“喂,我还没有泡到你呐!你不要死。”她日日对他说,滂沱大雨。

肾是成双成对的器官,少一颗也能活下去。

落芽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想着即将分别的两颗肾。

他们分离后可会孤独?她身体里的那颗会不会想念远走他乡的另一颗?为了自己的愿望拆散别人,真是自私。

小时候,贝蒂苏给她讲故事,说割肉救至亲有奇效。她那时只觉得恶心,并不懂其中玄妙。

8

人有两颗肾是有原因的,少一颗会尿频。陈落芽倒是很适应这个变化,甚至感受到额外的好处:比如开会的时候,有不想听的桥段或者不想交谈的人,就可以随时去个洗手间。

“对不起,我只有一颗肾。”

“不好意思,我尿频。”

“我身体不好,你能不要刺激我了吗?”

还有比这些更好的理由吗?

曾盐不惧鬼神,也不相信所谓命运的语言。曾经他们散漫地走在唐人街上,被喝醉酒的映月师傅拦下来。映月师傅说,年轻人要当心身体,不要成双成对就觉得无所谓。师傅还对曾盐说,你们之间要有点情愫才好啊。

曾盐只是笑,全然不当一回事。可他却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还总拿这件事开玩笑。只是他记错了,总是说成“我和芽芽之间有段孽缘。”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落芽后来和映月师傅成了朋友。映月师傅的徒子徒孙们给他进贡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落芽总是跑去蹭他的茶喝。映月师傅的印尼小徒弟用蹩脚的普通话跟落芽说:“姐姐,我师傅对你真好啊。”

落芽笑眯眯地问他:“怎么说呐?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啊。”

小徒弟说:“老师从来不测人姻缘,却对你说。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落芽听了笑笑,怅然若失。

姻缘测不准啊。说说又何妨。

9

贝蒂苏陪落芽去纹身,盖住左侧腰上的疤痕。

落芽趴在那里一声不吭,任由纹身师处置。

贝蒂苏问她:“为了他丢了一个肾,一颗心,剩下半条命死撑。他究竟知不知道为什么呐?”

落芽闷着声音“嗯”了一下。

贝蒂苏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讲过。”陈落芽把脸埋进枕头里。

一直记得那个晚上。

她坐在曾盐的车里问他:“曾少,你收到我的信息了没?”

曾盐问她:“哪条?”

“交往那条。”她豪不避讳,眼睛里像要喷出光来,直勾勾地看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闹,我们这样挺好的。”

落芽很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说自己明白了。

他们各回各家,第二天还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玩在一起。

第三天落芽上了去巴黎的飞机,她从亚洲一路哭到欧洲,把隔壁座的外国小哥惊呆了。一个人原来可以有那么多眼泪。她也许淹没了丝绸之路。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又不是没有感觉。”陈落芽嗷嗷地哭,愤恨地看着贝蒂苏。

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呐?和那些自尊心比起来,他的身边是应许之地,流出蜜糖和奶。她也在等,等还清这莫名的债,等他耗尽自己所有的期待,等自己心无旁骛奔向江湖。

那时及以后,她不会再记得这个人。

她有种预感,那天正向她奔来。只是那一刻到来之前,她哪里都不想去。

10

曾盐恢复得很好,完全看不出生过大病的样子。

他的生活很繁忙,痊愈后三个月又像没事人一样到处飞。

他的事业做得更好了。回北京的时候还特地去看了小哑巴。俩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去撸串。小哑巴交了个女朋友,每天干劲十足地努力生活。曾盐说:“你小子不错啊。爱情真是好东西,让人那么有奔头。”

小哑巴嘿嘿嘿地笑,在曾盐的手心写字。

他写:“姐姐呐?”

曾盐脑中蹦出个人,宽额头,皮肤白的像纸,五官又妖又仙。哭起来稀里哗啦,笑起来长眼睛眯成条缝,像只小柴犬。

他呆了一会儿,直到小哑巴扯他的袖子,才缓缓地开口:“不知道。”腰间那道伤口早就拆了线,此刻却火辣辣的痒。

落芽消失了好久。他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居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心里变扭起来。

仔细想想,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远离过。她在哪里,他便也在那里。从一座城到另一座,从一个国到另一个。那些见面时,离别时,拥抱着她,柔软的触感,恬净的气味。

曾盐捂着腰,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觉得那颗外来的肾扭成一团,下一秒就要撕开疤痕跳出来。

心慌莫名。

人生残酷的地方可能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完)


作者: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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