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楼上的谷柜里称出去年秋天贮藏的上好的糯谷。这种糯谷,夏种秋收,需辛苦耕耘养护,产量不高,但乡人都舍得用块田地精耕细作,亲手浸种,育秧,插秧,除草,治虫,直到收割贮藏。经过漫长的时光,田地和汗水滋养,每一粒谷子,都是天地的杰作,更是一家人的杰作。这糯谷基本上留作自用,不卖,也不交公粮。有些人家有些年份用量大,就会向别人家借用,来年丰收再还。这也算有交情。
糯谷送到碾米厂,机器把谷壳和米粒分开,谷壳特别粗糙,糯米特别圆润银白,形状越圆,越黏。包粽子,做糯米饭,冬天时蒸熟了酿酒,磨成米粉与普通米粉配比好做汤圆,做年糕,蒸发糕,做成各种粿和点心,有孩子满月或周岁,还要裹回礼的粽子。它们的用场多得很!柜里有糯谷,是一家人富足的表现,也是喜悦和幸福的源泉。
包粽子是糯米的最大用场,因为粽子不仅仅是家里人吃。
母亲汲上清冽的井水,把糯米浸泡起来。在天井的小水缸中压下早就买来的一捆箬叶,长途跋涉的宽大的失了水分的箬叶渐渐湿润、舒展,绿意失而复得。母亲又坐在夏风穿行的廊下的竹椅上,细细撕开大扇似的棕榈叶作为裹粽子的绑绳(这任务后来就交给我们来完成)。
棕榈树伫立在天井的角落,一年年长高,它的叶子渐渐需要搭着梯子才能砍下,一片扇子似的叶子一户人家,左邻右舍的孩子,都已经满载而归,棕榈树不会生气,垂着眉眼看着我们欢笑。
“哦!过端午,裹粽子啦,喷香的肉粽啦!”我们太懂得“不时不食”的风俗了,只有过端午才能名正言顺地吃粽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