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01
琥珀是一只猫，一只住在皇宫之外的虎皮黄毛猫，吸收着皇宫里逸散出来的龙脉之气，竟是沾染上了一丝龙气，开了灵智。
按理说，开了灵智的猫，便已成了精，能够吸收日月之精修炼化人。琥珀却没有修炼的天赋，日精月华它都与他无缘，只能日夜在宫墙之外吸收一点稀薄的龙气。
这一日飘着大雪，官道上白茫茫的一片，连接着厚重的城墙，城墙的后面则是连绵白色的屋顶，四处都是雪，就连树干和树丫上也是层层叠叠。巨大的城池里，以往热闹的集市里，都变得有些沉默，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把手塞入了袖口。
一名官员带着几个小斯，压着一辆马车，从宫墙之外经过，马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用两层厚厚的油纸布盖在上面。而就在马车经过宫墙外一棵树的时候，油纸布下面传来一个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琥珀歪着脑袋从树后探出头来，疑惑地看向那辆马车，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我在这，在这。”琥珀看见油纸布的缝隙里，露出一个鱼头来，眼睛突出，嘴巴一张一合，正是它在说话。
琥珀是猫，见了鱼，自然是口水直流，那鱼似乎觉察到了，慌忙缩头，却依旧说着：“我是龙王府鱼守卫，我是鱼守卫，你救了我，去龙王府可领悬赏。”
琥珀从未远离过皇城，自然不知道何为龙王府，它只管口腹之欲，便冲上去将鱼叼在了嘴里，任凭那条鱼如何呼救，琥珀一概不管，用尖锐的牙齿咬在鱼的身上，一撕一扯，三五口的功夫，便将那条鱼吃成了骨架。
琥珀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正要回树上去睡觉，却听见“嗝嗒，嗝嗒”的声音，它扭头一看，竟然是那副鱼骨架在动。
它凑过去闻了闻那副骨架，疑惑地看着它的动作。
忽的白光闪过，鱼嘴上长出雪白的鱼唇来，鱼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吃都吃完了，求你快把我扔回海里去吧，求求你了。”
琥珀修炼多年，虽说仍未化形，却也是生出了人类才有的东西，比如，求知欲。
猫的好奇心加上人的求知欲会发生什么呢？
琥珀将那条奇怪的鱼骨咬在嘴上，身形矫健地越上树木，快速地在树上奔跑着，它知晓城外山脚有一处泉水常年不结冰，这鱼骨能长出嘴来，说不定还能长出肉来，何不将其养着。
琥珀可是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鱼肉，假如每天都能吃到，那可就太好了。
琥珀将鱼骨扔进那泉水中，便坐在池边看着，而那鱼骨因为身上没肉，无鱼鳍，便沉落池底。
琥珀在池边一坐便是三天。
这日，水面之下，升起一张鱼脸来，鱼眼暴凸，嘴唇翘起前翻，正是那条被琥珀吃掉的神奇的鱼。
“哎呀，终于重见天日了，只是那只臭猫怎么把我扔进这样一个小池子里，害得我不能展开手脚，真是烦人，我想回大海，我想回龙宫，有没有人啊，帮我回家啊，哎哟……”
一道黄色的身影如箭矢一般从池面闪过，跳到了池塘的另一边，嘴里叼着一条肥头鱼。
琥珀心中欣喜不已，这条鱼果然又长出肉来，如此便又可以让它饱餐一顿了。
02
“肥头鱼，肥头鱼，你怎么还没长出肉来，我的小肚子又饿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光着身子蹲在一个小池塘边，丝毫不惧吹来的风雪，却是用稚嫩的声音唱着不知名的歌。
这个小男孩便是琥珀，自从他开始吃肥头鱼之后，忽地能够感受到日精月华了，如此便可以修炼化人，于是它便也远离皇城，住进了山里，守着那汪小池，终于不知在多少年之后，化为了一个孩子。
只是这肥头鱼却是一直被他养着，隔几天便要来吃它一次，无他，却是因为这肥头鱼的肉实在是太过于鲜美，让琥珀总是忍不住会去想它。
那肥头鱼终于再次从骨架变成完整的鱼，却是沉在池底，不愿上来。
那孩子“哈哈”一笑，从旁边的土里翻出一条蚯蚓，挂在钩子上，用绳子放进池中。
蚯蚓在肥头鱼嘴边不断蠕动，肥头鱼大嘴一张一合，眼睛不停地转动，终于一口咬上去，却是上唇被钩子扎破，身子顺着上拉的绳子猛地上浮。
“琥珀，你这只臭猫，吃了我这么多年还没吃腻吗？”肥头鱼拼命扑腾着，水花飞溅。
“臭猫，臭猫，放开我，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钦赐东海龙王御下三千海兵四护卫之首的鱼宴席嘛，你都说了几万遍了。”琥珀一拉绳子，将肥头鱼抽出水面，捏在了手上，嘻嘻哈哈地又说道：“今天我们玩一个新花样。”
“不要，不要不要，你快放了我，你是妖魔，妖魔知道吗？我是神仙，我有封号的，快放了我。”
琥珀将早已拾来的木柴堆放整齐，用两块石头在枯草上敲击，引出火来，点燃了木柴。琥珀又找来一根树枝从鱼宴席的嘴里穿进去，使得鱼宴席的肥嘴不能再说话，只能“呜呜”地惨叫。
很快，香味就传遍了这树林之中，可动物们都不敢来此，因为谁都知道这里有一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猫妖。
琥珀把鱼宴席烤得焦黄，大口朵颐起来，他觉得鱼宴席的肉吃起来，比以前更加美味可口了，他吃得满嘴流油，没一会儿又将鱼宴席吃得只剩下骨架，随手把骨架扔回了池子里，顺势打了个饱嗝。
这是琥珀刚和一个猎人学的，他看见那个猎人正是这样，升起了火，用他手中的弓，射死了一只兔子，烤兔肉的香气传得到处都是，引得琥珀便想回来尝试。
琥珀此刻吃饱，正想回树上睡觉，却是看见刚才的那个猎人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正朝他这边走过来。
琥珀从未与人类打过交道，此刻便朝树上攀登而去，躲进了常青树的树叶之中。琥珀发现猎人背着弓和箭，穿着兽皮袄，浓眉大眼，浑身透露出一股豪气。
琥珀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顿时从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琥珀默默地在心里决定，一会儿也要去杀一头豹子，剥了它的皮，做成一样的吗袄子。
几公里外的一只成年豹子正撕扯着猎物，忽的浑身打了个寒颤，四处看了一眼，扔下口中的猎物，慌张逃走。不过琥珀却不知道那豹子在想什么，他此时正在观察着那个猎人。
那猎人从树下经过，在那汪养着鱼宴席的小池旁停住了脚步，他蹲了下来，用手指点着水面，似乎对小池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污觉得特别好奇。
猎人把手指伸进嘴里，略微吸吮了一下，然后在四周查看了一番，发现了琥珀刚才生火的地方，用手摸了摸地面，站起身，将背后的弓搭上了箭握在手上，缓步以火堆为中心，开始踱步。
琥珀非常好奇那猎人在做什么，悄无声息地从树上爬下来，跟在猎人身后，模仿着猎人的样子，四处缓步走动着。
猎人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小池边，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松了口气，收了弓箭，站在原地，却是在池水中看见一个白花花的影子，顿时心下一惊，慌忙扭头，与琥珀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你是何人？”
猎人跳开，与琥珀面对面，才看清琥珀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只是这冰天雪地，没穿衣服，还能如此惬意，莫非是妖怪不成？
“你是何人？”
琥珀学着猎人的样子，朝后跳了一步，皱着眉头，用手指着猎人大声喝问，只是那声音却是稚嫩无比，倒是与他看起来的年纪相符。
“吾乃镇南国骠骑将军梁武，汝乃何方妖怪，速速让路，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吾乃镇南国骠骑将军梁武，汝乃何方妖怪，速速让路，否则莫怪我不客气。”琥珀学着猎人的神态和语气，把他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大胆妖孽，你找死。”那梁武眼睛一瞪，大吼一声，搭弓便射出一箭。
只是琥珀动作更快，白光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哎哟。”
03
“臭猫，你这样他会死的。”鱼宴席的声音从小池下飘上来。
琥珀摆弄着身上的兽皮，扭头看它，说：“为什么？”
“冰天雪地的，人类不穿衣服，会冻死，你看他脸都发紫了。”鱼骨架上的鱼嘴一张一合说道。
琥珀果然发现那个自称梁武的人脸色发青，浑身微微颤抖着。
“哦，死了就死了吧。”琥珀在小池前转了个圈，衣服袖子拖拉着老长，衣摆遮住了他的膝盖，看起来古怪无比，可他却觉得十分有趣。
“你都化人了，就不想去人类世界看看？”鱼骨头的语气中带着诱惑：“那里有比我更好吃的东西呢。”
琥珀听到吃，顿时眼睛一亮，看向鱼骨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里有山珍海味，肥牛大餐，羊奶鲜羹，什么都有。”鱼骨头说着说着，琥珀的口水都流到了地上。
“不过……”鱼骨头拉长了尾音，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琥珀甩着不合身的衣服，凑到鱼骨头身旁问。
鱼骨头突然不说了，在琥珀伸手之前，潜进了水里。
琥珀伸手抓了个空，跺了跺脚，却是眼睛滴溜一转，大声说道：“你告诉我，大不了我以后少吃你几次。”
鱼骨头吐出个泡泡，泡泡升到水面，兀的炸开，传出鱼骨头的声音：“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琥珀急忙接话。
鱼骨头又冒出头来说道：“那你便把衣服脱下来，给那个梁武穿上，别让他死了。”
琥珀狐疑地看了一眼鱼骨头，见它又不说话，也是恨得牙痒痒，只得把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脱了下来，歪歪扭扭地穿回了梁武的身上。
“再升个火。”鱼骨头颐气指使，摇头摆尾，说不出的得意，这许多年，第一次扬眉吐气。
04
风雪渐渐停歇，枝丫不受重负，白雪时不时嗖嗖落地，消失不见，山壁旁有一汪小池，并不积雪，却是有一团烧得正烈的火堆，火堆旁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梁武昏睡了足足两个时辰，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一双小眼睛正盯住他的鼻尖，受惊之下，一拳挥出，将眼前的人打飞了出去。
琥珀也是郁闷之极，没有料到梁武突然转醒，放松警惕之下，堂堂千年猫妖，眼睛竟然挨了一拳，染上一圈乌青。
此时二人围着火堆坐着，各怀心思。
“那个……”二人同时开口。
琥珀觉得梁武大概更迫切，便说道：“你先说，你先说。”
梁武以拳捂嘴，轻咳一声说道：“咳，你是妖怪吗？”
琥珀眼珠一转，说道：“我是神仙，有封号的。”说完，把头一仰，等着梁武问他的封号。
撇去左眼的黑眼圈，琥珀小脸倒是清秀，只不过浑身上下清洁溜溜，盘膝坐在地上，一个小把子挂在胯下。
梁武上上下下打量了琥珀几眼之后，再次轻咳一声之后问出了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你不穿衣服，难道不冷吗？”
琥珀一听，愣了一下，跑进雪地里，从满是白雪的矮树丛中，拖来一张比他个头还长的豹皮，说：“我有衣服，没穿罢了。”
梁武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再次打量了琥珀的小身板，再看了看那豹子皮，心中不由升起了“男子汉大丈夫，要能伸能缩”的感觉，这才问道：“敢问仙家封号是……”
“我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钦赐东海龙王御下三千海兵四护卫之首的鱼宴席，鱼大统领。”琥珀听得梁武终于问起，马上仰起脖子，叉着腰，甩着小把子，摆出目中无人的态势，仿佛他真的成了那个大统领鱼宴席一般。
谁知琥珀话音刚落，却听“噗通”一声，而后梁武洪亮的声音传来：“请上仙救救镇南国吧！”
琥珀低头一看，那梁武竟然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抱拳伸在头顶。琥珀不懂礼节，只觉得新奇有趣，便绕着梁武走了两圈，也是“噗通”一声，学着梁武的样子单膝跪在地上。
“傻猫，傻猫。”鱼骨头从小池中浮出水面，说道：“人家让你救国，你跪什么？”
梁武和琥珀同时看向鱼骨头，都是觉得疑惑不解，梁武不解的是这鱼骨头不仅会动会游水，还会说话，真是神奇。琥珀不解的是，人家让他救国，为何他却跪不得？
“本仙才是东海龙王麾下鱼宴席，莫听那只猫妖胡说，你有何苦衷，对我说便是。”那鱼骨头摇摆着身子，在小池中转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