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城市没有人感染“非典”,大家感受的是“非典”带来的恐惧。
“非典”公布前,我在外地学习。我刚回到家,“非典”的消息就公布了,和我一起外出学习的同事,因为比我晚结束几天,又被滞留了好些天才允许回家。
“非典”刚公布,妻子的弟弟要举行婚礼。父亲也从老家赶过来。婚礼结束,父亲要回家,据说第二天开始封路,怕回不去。当时,天上乌云密布,父亲腿脚又不好,我劝父亲不要走了,要是封路,就在我这儿住一段。父亲不听,坚决要走,拿了一件雨披,就骑着他的代步车走了。幸好,那天没有下雨,父亲顺利到家了。
城市的第一场恐惧是从我们单位开始的。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在网上和一个广东的男孩约会。男孩从广东出发的时候,单位还都没有实行封闭管理,等男孩到达我们的城市时,我们学校已经封闭管理了。男孩和我们学校这个女生隔着栅栏聊了一个多小时,当天晚上,女孩发烧了。老师连忙询问,发现她白天接触了一个来自广东的男孩。学校立即把女孩送到当地医院的发烧门诊,女孩所在班级的学生全部隔离。还好,只不过是一场虚惊。
我知道最大的一次恐惧是因为一个疑似病人。病人到医院就诊,疑似“非典”,医院立即把病人送到专门治疗“非典”病人的隔离病区。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城市,连医生接诊的细节都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医生的儿子上小学,其他的学生家长联名要求学校让医生的孩子退学,他们唯恐医生被病人感染,然后传给他的孩子,最后又传给更多的孩子。市长在电视上发表讲话,呼吁家长们理智,表示我们不能让接诊病人的英雄流泪。家长们拒绝接受市长的意见,他们实在太恐惧了。
这一次,我自己也陷入了恐惧的深渊。最初,有传闻说这个疑似病例第一次就诊的医院是我爱人上班的医院,而且是我爱人上班的科室。更严重的是,我那天忘带钥匙,去医院找过爱人拿钥匙。我拿钥匙的时间,与病人就诊的时间高度重合。听到这个传闻,我立即被恐惧攫住了。当时,我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连口罩也没有戴。怎么办?幸好,传闻只是传闻。
那些天,电视上每天整点都通报全国的疫情,某地疑似若干,确诊若干,治疗若干,死亡若干,治愈若干。很多人都关注着数据细微的变化,研究自己身边的情况。大家一方面看官方公布的数字,一方面传播着街头巷尾的留言。总觉得电视上的数字打了折扣,现实的状况恐怕严重的多。
“非典”严防死守的最后阵地是农村,所有村子被要求村口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盘查外来的人员。我们那儿,有一个村子被查出值班不严格,为此,刚刚上任的乡长被就地免职。
最后,“非典”的警报终于解除时,每个人都好像经历过一个长长的雨季,终于看到了阳光。
说起阳光,我想起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一句话:阳光是谣言的天敌。是的,只有公开透明才能彻底杀死谣言,也许,这才是那一场漫长的恐惧带给我们的最深刻的教训,但愿这个教训永远不会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