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作为资深幺姑娘的我打小都在家里享受着老妈的特别订制,那时的老妈还不老,两根粗黑发亮的大发辫,是那个年代美女的标配,隔壁邻居八孃总说:“你妈照的相片和电影明星一样漂亮”。我不赶我妈,眼睛小,小牙齿有两颗还是歪的,但这些缺点好象并没有引妈妈的注意,每天老妈卖完剪粉收摊回来,还未进门就喊:“幺儿!”放下背箩,便抱着我坐在灶台边歇气,我也恣意享受这最温暖的怀抱时刻,小时的我可是老妈的解乏幺女呀。哥哥姐姐总说"小五是老妈的命,不在了老妈会疯掉",可能是我从小胖呼呼的,一笑眼睛一条缝,很搞笑的样子。虽然眼晴小,哥哥姐姐也很喜欢我,也并没有因为我的独自受宠吃过醋。
老妈从小吃苦,外公早年病逝,外婆因为地主成份被关押了几年,老妈也被从住的房子里撵了出去,十五岁的她背着几岁大的十孃从对坡走了几十里山路,开始了她的逃生之路。一路艰辛去到了云南易门铜矿找活做。妈妈曾向我们提及过那段艰难的日子,我当时脑补的场景至今仍不时反复回映:“那个十多岁扎着粗辫子的小姑娘,提了个破旧的竹篮,身着袖不至手腕的单衣,长不及小腿的单裤,在呼叫的寒风中,行走在铁轨旁,仔仔辨识着石籽里的小煤块,看着篮子里不多的煤块,担忧着家里等着她回去生火做饭的妹妹。
吃惯苦的老妈,用句潮话叫女汉纸,是我门五兄妹心中的多功能的老妈,因为常年工作三班倒的老爸心脏不太好,虽然身胚单薄的老妈便独揽家里日常的许多重活,当农民挖地种菜,房前屋后能开垦利用的土地高效利用,入春种瓜、豆、玉米…,四季的葱蒜,冬天的青菜、白菜、大萝卜,都是一家人碗里不断的供给。夏日里我们下午放学就跑地里摘回来的新鲜瓜豆,煮一锅的喷香鲜甜,就上烤青椒做的沾水。冬天地里砍上几棵冻在冰里的大白菜、冻土里挖出的白萝卜,洗净放上姜蒜和一勺油煮出的豆豉火锅……,简单却是至味,寒暑交替中的那张黑漆的小方饭桌旁,在一家人的合力下,不论是素瓜豆还是热腾腾的火锅总被轻易地一扫而光。每到入秋收地的时节,我们清早上学前,老妈早早下地开工,胖敦敦的老南瓜,金豆米(四季豆种子),黄灿灿的包谷米、红艳艳的辣椒,不等我们下午放学时就早已被老妈妥妥的搬回家中,屋边的那几块自留地也象理发师修理过的平头一祥整齐干净了。
老妈是无师自通的煤棚建筑师,她会去木工房买喝飘板(边角木料),请拖拉机师傅拉来的满满一车喝飘板和几斤钉子、一堆抓钉,在老妈的手里,两天就可以变出、一间杂物煤棚和一间大矛房,而哥哥们和老爸也只是放学或下班才得空去搭把手。
老妈是泥瓦匠,家里的烤火的地灶和蒸剪粉的大锅灶,以前的土容易烧跨,一旦发现灶台有快毁损的迹象,老妈就叫上哥哥们挖来粘粘的黄泥巴,买些耐火砖、石砂石灰等材料,不到半天就可以弄好在新灶上做出热腾腾的饭菜来。
老妈是家庭裁缝,一家人都穿过她买布料来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裤,自己纳底穿帮的鞋子。而我至今都记得年年大年初一新衣上身的布香味。某一年春节的在老妈的准备之外,亲戚又送了一件红花布袄给我,有了两件新衣的我正得瑟先穿A还是B的选择中,老妈却逼着我送一件给对门那个一年四季总穿得脏脏破破的小姑娘。而在平常老妈也经常会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食物匀一些分给左邻右舍,老妈的善良也一直维系着与邻居和睦互助的关系。
"1979年,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划了一个圈",那一年老妈也不再象以前为添补家用努力地托人找零工做了。而是拜师学艺,买米推浆,早起晚睡,夜晚一张张蒸制,白天一碗碗卖出的剪粉挣来我们的学费,生活费,慢慢改善了那捉襟见肘的生活。
年岁更迭我们渐渐成长,老妈的种菜农民、煤棚建筑师、泥瓦匠、家庭裁缝的兼职在日渐丰富的物质生活中也一一退出,最后在我们的强烈申请下,才转让了那个经营了许多年的小粉馆,而后的日子虽说是在家赋闲却也一直没有得闲,照顾着老爸的生活也兼具了看管孙儿的任务。
在日异月更的变化中老妈的孙儿也都渐次上了中学、大学,参加了工作的时候,老爸却猝不及防的永远离开了我们,老爸过世后的老妈在生活、心理极度失衡的情况下,艰难却积极做了自我调整、修复。现在满头银发的老妈,又变成了太极老太,每天必打太极拳,每年都参加州市举办的太极表演,把自己老年生活安排得充实而又丰富,昨日我们几兄妹回老妈家吃饭,老妈居然和我们聊起了中央台的《诗词大会》和黑龙江卫视的《见字如面》,对于仅读过小学的老太太,面对我们的惊讶,老妈只微笑着说:“老了也要学东西,做点喜欢,有意思的事”。多功能老妈,总在用自己的行动,让我们发现人生中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