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回 卢俊义大战昱岭关 宋公明智取清溪洞（下）
王尚书逃走时，撞着李云，被李云截住撕杀。王尚书挺枪上前迎战，李云毕竟是步将。王尚书枪起马到，压住李云手中兵器，马匹跃起把李云踏倒。石通见李云被踏倒，急忙冲上前抢救。王尚书把手中那条枪使得神出鬼没，石勇如何抵挡得住？战了数合，王尚书把石勇一枪结果了性命。此时孙立、黄信，邹渊、邹润四将从城里追赶出来，截住王尚书继续撕杀。王寅王尚书奋勇力敌四将，并无惧怯。紧要关头，林冲赶到，这是个会撕杀的勇将，那王寅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五将。众人齐上，一阵乱斗杀死了王寅。可怜南国尚书将，今日方知志莫伸。五将割下了王寅首级，飞马献与卢先锋。
卢俊义已在歙州城内方腊行宫歇下，出榜安抚了百姓，将军马屯驻在城里；差人驰书向张招讨、宋先锋报捷，通知进兵。
宋江等兵将在睦州屯驻，等候军马会齐，共同进攻贼洞。收到卢俊义报捷文书，得知平复了歙州，军将已到城中屯驻，专等号令进兵，共同攻取贼巢，心中非常高兴。但又见折损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欧鹏、张青、丁得孙、单廷珪、魏定国、李云、石勇一十三人和许多军士，烦恼不已，痛哭哀伤。军师吴用劝道：“生死皆有定数，主将何必自伤玉体？请先料理国家大事。”宋江道：“虽然如此，不由人不伤感！我想起当初石碣天文所载一百单八人，谁知到此，渐渐凋零，手足大损。”吴用再三劝解了宋江，然后回文书给卢先锋，约定日期，起兵攻取清溪县。
方腊在清溪帮源洞中大内设朝，与文武百官商议迎战宋江大兵的事。只听西州残败军马回来奏报说：“歙州已经沦陷，皇叔、尚书、侍郎都已阵亡了。如今宋兵分两路而来，要攻取清溪。”方腊问报大惊，立刻对两班大臣道：“你们众卿，各受官爵，同占州郡城池，共享富贵。如今宋江军马两路席卷而来，州城俱陷，只剩下清溪大内。如何迎敌？”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启奏道：“宋兵人马现在已临近神州，内苑宫廷难以保全，无奈兵微将寡，陛下若不御驾亲征，诚恐兵将不肯尽心上前杀敌。”方腊道：“卿说的很对！”随即传下圣旨：“命三省六部、御史台官、枢密院、都督府护驾，金吾卫龙虎二营（“金吾卫”是掌管京城防卫的禁军机构，“二营”指其下属的两个直属精锐作战单位，负责宫廷与都城守卫），大小官僚，都跟随寡人御驾亲征，决此一战。”娄丞相又奏道：“哪位将帅可做前部先锋？”方腊道：“令殿前金吾上将军、内外诸军都招讨、皇侄方杰为正先锋，马步亲军都太尉、骠骑上将军杜微为副先锋，率领帮源洞大内护驾御林军一万三千人，战将三千余员作前军先行。”
原来这方杰是方腊的亲侄儿，是歙州皇叔方贺长孙，得知宋兵卢先锋杀了他公公，要来报仇，愿为前部先锋。方杰平生习学武艺，惯使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杜微原是歙州市中铁匠，会打军器，是方腊心腹之人，会使六口飞刀，只能步战。方腊另下圣旨一道，派御林护架都教师贺从龙率一万御林军总督兵马，去迎战歙州卢俊义军马。方腊分派完人马，两处迎敌。有诗为证：
八郡山川已败倾，便驰黄屋特亲征。
宋江兵势无人敌，国破身亡是此行。
宋江大队军马起程，水陆并进，离开了睦州，往清溪县而来。水军头领李俊等率领水军船只，从溪滩里上去。吴用与宋江在马上并行商议道：“此行去攻取清溪帮源，只恐贼首方腊知觉，逃窜深山旷野，难以捕获。若要生擒方腊，押赴京师，面见天子，必须里应外合，认得他本人，才可以擒获。还要知道方腊去向和下落，才不致被他溜掉。”宋江道：“若是如此，须用诈降，将计就计，方可里应外合。以前柴进与燕青去做细作，至今不见些消息。这次派谁去好？须是会诈降的。”吴用道：“按愚意，就教水军头领李俊等人去，用船内粮米去诈献投降，使他们不心生怀疑。方腊那家伙是山僻小人，见到许多粮米船只，岂能不收留了？”宋江道：“军师高见。”便让戴宗从水路直至李俊处传令，令他们知如此如此行计。”李俊等领了计谋。戴宗返回中军。
李俊安排阮小五、阮小七扮做艄公，童威、童猛扮做随行水手，乘驾六十只粮船，船上都插着新换的献粮旗号，从大溪里驶上去。将近清溪县，只见上游立刻有南国战船迎过来，见是宋军船只，一齐放箭射击。李俊在船上喊道：“不要放箭，我有话说。俺们都是投顺的人，特将粮米献纳大国，接济军士，万望收录。”南军船上头目看见李俊等船上并无军器，因此就不再放箭。派人过船来询问了详情，看清船内粮米，回船报告。南军船上头目便去报告娄丞相。娄敏中听说李俊献粮投降，立刻传唤领头投降的人上岸来。
李梭登岸来见娄丞相，拜礼完毕，娄敏中问道：“你是宋江手下什么人？有何职务？今天为什么来献粮投顺？”李俊答道：“小人姓李名俊，原是浔阳江上好汉，当年在江州劫法场，救了宋江性命。他如今受了朝廷招安，做了先锋，便忘了我以前对他的大恩，几次羞辱小人。现今宋江虽然占得大国州郡，手下弟兄逐渐被折腾没了。他自己还不知进退，威逼小人等水军上前撕杀。因此受辱不过，特将他的粮米船只径自驶来献纳，投拜大国。”娄丞相见李俊说的这一席话合情合理，便相信了。于是，领着李俊来大内朝见方腊，详细说了李俊来献粮投拜一事。李俊见了方腊再拜行礼，奏说前事。方腊深信不疑，暂叫李俊、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在清溪管理水寨守船，并许诺：“待寡人打退了宋江军马还朝时，另有赏赐。”李俊拜谢了。出了大内自去令人搬运粮米上岸，运进粮仓交割。有诗为证：
神谋妙算擒方腊，先遣行人假献粮。
指日宋军平大内，清溪花鸟亦凄凉。
宋江与吴用分调军马，派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员正将为前队，率军挺进清溪县界，迎战南国皇侄方杰。两边军兵各列阵势。南军阵上，方杰横戟出马阵前，杜微步行在后。那杜微横身挂甲，背藏五把飞刀，手中持口七星宝剑跟在方杰后面。宋江阵上秦明首先出马，手舞狼牙大棍直奔方杰。方杰年纪轻轻，精神一振，那杆戟使得精湛烂熟，和秦明连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方杰见秦明手段高强，也使出自己平生所学，不容半点秦明半点喘息。两人正斗到酣处，秦明也使出浑身本事来，不给方杰一丝空闲。却没提防杜微那家伙在马后见方杰战不下秦明，突然从马后闪出身来，抽出背后飞刀就往秦明脸上飞来。秦明急忙躲闪，被方杰趁机一方天戟刺下马去，死于非命。可怜霹雳火，灭地竟无声。方杰刺死了秦明，却不敢追过对阵。宋兵将士急忙冲上阵前，用挠钩把秦明尸首钩了过来。宋军见折损猛将秦明，都大惊失色。宋江一面叫人准备棺椁盛放，一面再调将出战。方杰得胜逞起强来，在阵前高喊：“宋兵还有没有好汉，快出来撕杀！”宋江出到阵前，看见对阵方杰背后便是方腊御驾。但见那阵势：
金瓜密布，铁斧齐排。方天画戟成行，龙凤绣旗作队。旗旄旌节，一攒攒绿舞红飞；玉镫雕鞍，一簇簇珠围翠绕。飞龙伞散青云紫雾，飞虎旗盘瑞霭祥烟。左侍下一带文官，右侍下满排武将。虽是妄称天子位，也须伪列宰臣班。苟非啸聚山林，且自图王霸业。
只见九曲黄罗伞下，玉辔逍遥马上，坐着那个草头王方腊，但见他：
头戴一顶冲天转角明金幞头，身穿一件日月云肩九龙绣袍，腰系一条金镶宝嵌玲珑玉带，足穿一对双金显缝云根朝靴。
方腊骑着一匹银鬃白马，出到阵前，亲自监战。看见宋江骑马亲临阵前，忙使方杰出战，要擒拿宋江。宋兵等众将也准备迎敌，要擒拿方腊。南军方杰正要出阵，只听得飞马来报道：“御林都教师贺从龙总督军马去救歙州，被宋兵卢先锋活捉过去了。军马都已四散而逃，宋兵已杀到山后。”方腊听了大惊，急传圣旨，收军力保大内。当下方杰与杜微押住阵脚，等待方腊御驾先行后，方杰、杜微随后而退。
方腊御驾回都清溪州界，只听得大内城中喊叫声连天，火光遍地，兵马交加，原来是李俊、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在清溪城里放起火来。方腊见了，催促御林军马速回城中救援，入城与宋军混战在一起。
宋江军马见南兵退去，随后追杀过来。赶到清溪，见城中大火四起，知道是李俊等在城里放的火，急令众将招集军马，分头杀进城去。此时卢先锋军马也翻过山了，两下接应，刚好碰面。四面宋兵夹攻清溪大内。宋军诸将以排山倒海气势，从四面八方杀进城去，各自争先恐后去搜捉南军，很快打下了清溪城。方腊在方杰率军保驾下，逃进帮源洞中去了。宋江等大队军马涌入清溪县城里来。众将冲入方腊宫中，把违禁器仗，金银宝物，内里库藏都集中在大殿上放起火来，把方腊内外宫殿全部烧毁，府库钱粮，搜收一空。宋江会合卢俊义军马，屯驻在清溪县城内。
众将都来宋江临时中军府请功受赏。清点两路将士，长汉郁保四、女将孙二娘都被杜微飞刀杀死；邹渊、杜迁身陷马军中被践踏而亡；李立、汤隆、蔡福各受重伤，医治无效死亡；阮小五先在清溪县已被娄丞相杀死。众将捉得南国伪官九十二员请功，各自赏赐。只是不见娄丞相、杜微下落。宋江一面出榜安抚了百姓，一面把活捉伪官押赴张招讨军前，斩首示众。后有百姓报告说娄丞相因为杀死了阮小五，见大兵打破清溪县，心知死罪，随逃进松林自缢而死；杜微那家伙躲在他原来包养的倡妓王娇娇家里，被当地长老带人活捉献出来。宋江赏了这位长老。令人先取了娄丞相首级，叫蔡庆将杜微剖腹剜心，滴血祭奠秦明、阮小五、郁保四、孙二娘，以及攻打清溪阵亡的众将。宋江亲自拈香祈祷。次日与卢俊义起兵，直抵帮源洞口围住。
方腊由方杰保驾，逃回到帮源洞口大内，屯驻人马，坚守洞口，不出洞迎敌。宋江、卢俊义派军马四面围住了帮源洞，却无法攻入洞中。
方腊在帮源洞里如坐针毡。两军相持已经数日。方腊正忧闷间，忽见殿下一位身穿锦衣绣袄的大臣俯伏在金阶殿下启奏：“我王，臣虽不才，深蒙主上圣恩宽大，无可补报。昔日学过兵法，平日习练武功，六韬三略，七纵七擒谙熟，愿借主上一支军马，立退宋军，中兴国势。不知圣意如何？”方腊听了大喜，当即传令，山洞内府所有兵马都交由此将率领出洞，与宋江决斗。未知胜败如何，先见威风出众。正是：扫清巢穴擒方腊，竖立功勋显宋江。
不知主动请缨率兵的是什么人，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