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成了记忆
农民的身份
天生不带攻击性
给人以心安的踏实
母亲便是这样一个人
她耿直地
遵守着自然的规律
让与风俗格格不入的姣好青年
走到了泥土中央
水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
踩出了年复一年的丰收
和经由岁月打磨的佝偻身躯
母亲总有流不完的汗水
和紫外线无法再施展拳脚的皮肤
在一块地里结束劳作
下一块地又有虫豸作祟
村里没有四面八方赶来的朋友
没有高谈阔论的闲暇
阳光和雨水就是母亲的挚友
她用仰望天空的姿势
完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流
一车车水泥运往城市
滋养出鳞次栉比的楼宇
一包包肥料洒进田间
肥沃了血脉相连的三代
她像一个闭关执笔的作家
从不与人争辩
孤自撰写着粮食的故事
期盼逢一场知时节的好雨
馈赠一曲收获的赞歌
永远固执
永远坚韧
永远只在土地面前低头
整个世界
隐匿在母亲双手沟壑的
新旧交替的茧里
如果给每一粒垂下的稻谷
署上母亲的名字
那将诞生一部宏大的史诗
后来
一袋长了虫的大米
成了母亲最难以启齿的牵挂
后来
她离开了方格稻田
去了这辈子到过的
最远的地方
那是儿子成了的家
在那个熟悉和陌生交错的时空里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乡愁
每个夜晚
稻花香都如期而至
飘进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