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28:小夭对生父赤宸的情感变化

1、幼年时父亲

红衣叔叔把斩断的白狐狸尾巴送给她玩,哥哥也喜欢,她却只允许他玩一小会儿。每次玩都要有交换,哥哥必须去帮她偷冰葚子。有一次吃多了,拉肚子,被娘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个叫赤宸的男人,渐渐地和小夭幼时的记忆重叠,变得不再陌生。

当阿珩和赤宸在百黎的桃花树下约定,年年岁岁相逢于桃花树下,小夭既为他们高兴,又为他们悲伤。

当阿珩听闻轩辕王要她出嫁,她打伤大哥逃出轩辕山,在桃花树下等候一夜,赤宸却因为神农王突然驾崩,失约未来,小夭为他们着急。

当阿珩为了母亲和哥哥,选择了出嫁,在玄鸟搭建的姻缘桥上,赤宸来抢婚,却因为灵力不敌少昊,被少昊打落到河里,小夭为他们难过。

当阿珩和少昊在新婚中约定,只做盟友,不做夫妻,小夭既为阿珩和赤宸庆幸,也为那个叫少昊的男子难过,那时的他不知道,他将为这个决定终身遗恨。

……

小夭的泪水无声而落,大舅舅的死、四舅舅的死,赤宸的痛苦、母亲的绝望……

到后来,小夭已经哭得双目红肿,阿珩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身后是神农;我,身后是轩辕。他,不能背弃神农;我,无法背弃轩辕。所以,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决一死战。对不起,小夭,娘骗了你,在玉山和你告别时,娘已是存了死志。”

“那……爹呢?”

听过赤宸和娘亲所经历的悲欢离合、生死聚散,在小夭自己都没意识到时,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自己是赤宸的女儿,一声“爹”叫得自然而然。

阿珩说:“我没问过他,不过,应该不是。他那人太狂傲,不是随意赴死的人。但最后,却是他死了,我还活着。”

小夭急急地说:“可娘说过四百年来不是你一个人,爹一直陪着你。”

“我为了挽救轩辕,唤醒了身体内的太阳之力。太阳之力太庞大,纵然神族也无法承受,我的神智丧失,变成了一个没有心智的魔,所过之处,一切成灰,你爹爹为了救我,用自己的心换去了我被太阳之力毁灭的心。我答应过他‘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2、流落街头时心中的父亲

小夭张着嘴,想要痛苦地大叫,却又一声都发不出来,极度的痛苦和压抑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老伯,所有人都恨他,所有人都恨他!我也恨他……我只是想听一个不恨他的人说说他,告诉我,我不该恨他,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伯,不管我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在咒骂他,也许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咒骂他的人,可现在,你也走了……我恨他!我恨他……”

小夭一遍遍说着“我恨他”,她恨赤宸带给娘和她的耻辱,她恨他从没有以父亲的名义给予过她一点关爱,她更恨他们抛弃了她,既然不要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可今夜来这里,她想说的并不是“我恨他”,她渴望的是有人给她一个理由,让她不去恨他,让她能坦然地面对世人的鄙视和辱骂。

但,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她对自己爹爹的唯一了解就是世人的咒骂!

泪眼模糊中,小夭看到一个人影从屋角的黑暗中浮现,小夭立即用手臂抱住头,匆匆把泪擦去。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小夭的声音又闷又哑,却已很平稳。

人影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走到了榻旁。

小夭没有抬头,却清晰地感受到,另一颗心渐渐走近她,和她的心在一起跳动:“相柳!”她仰起头,看到了相柳。他穿着一袭黑袍,外面又披了一件黑色的兜帽大氅,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好似畏寒的普通人。可此时,大氅的兜帽有些松了,露出几缕白发。

小夭想到刚才的痛哭失态全被他看了去,十分尴尬,冷冷地说:“你躲在这里干吗?看我笑话吗?”

相柳说:“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来祭奠故友,你突然跑来,明明是你打扰了我。再说了,你有什么笑话可看?”

“难道相柳将军没听说我是赤宸的孽种吗?”

相柳笑起来,冷峻的眉目柔和了几分:“原来是这事呀!可这事哪里可笑呢?你说给我听听。”

相柳坐到她身旁,笑道:“看样子,谣言是真的,你真的是赤宸大将军的女公子。”

“闭嘴!”小夭埋下头,不理他。

“突然换了个父亲,还是个臭名满天下的恶魔,的确难以接受。”

“闭嘴!”

“你不了解赤宸,可你应该了解你的母亲,既然她选择了赤宸,你就该相信她的眼光。”

“我说了,闭嘴!”

“不管怎么说,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总比我强。像我这种从蛋里钻出来的妖怪,压根儿不知道父母是谁。”

小夭抬头看着相柳,似乎想看清楚相柳说的是真是假。相柳一本正经地说:“你也知道我有九颗头,比别人能吃一些,我从小就为生计奔波,日子过得惨不忍睹,一会儿别人喊打喊杀,一会儿九颗脑袋还要自相残杀。有一次饿急了,一颗脑袋差点把另一颗脑袋吃了……”

小夭瞪大眼睛:“真的?”

“假的!”

“你——”小夭简直气绝。

相柳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记得有个人曾和我说‘人的心态很奇怪,幸福或不幸福,痛苦或不痛苦,都是通过比较来实现’,我正在通过讲述我的悲惨过往,让你比较出你过得不错。”

小夭想起来了,那个“有个人”就是她。小夭不满地说:“我可没编造假话!”

“从蛋里钻出来是真的,有九颗头也是真的,后面的……”相柳敲敲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编得太顺嘴,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小夭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但胸间的悲苦却是真的淡了许多。

相柳问:“你还需要我讲述一些我的悲惨过往,让你觉得有个大魔头的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吗?”

小夭瞪了相柳一眼,问道:“你见过赤宸吗?”也许因为相柳就是个魔头,在他面前提起赤宸,容易了许多。

“没有。我真正跟随义父时,赤宸已死。”

“洪江和赤宸关系如何?”

“当年很不好,几乎算交恶,但赤宸死后,义父祭奠炎灷时,都会祭奠赤宸。”相柳笑了笑,讥嘲地说:“你不能指望当年那几人交情好,如果他们交情好,神农国也不会覆灭了。”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相柳,为什么选择洪江,只因为他是你的义父吗?”小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胆子问这个问题,大概因为今夜的相柳不太像相柳吧!

“不仅仅是为了义父,还有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打仗,一起收殓战友的尸骨……”相柳看向案上的灵位,“几百年来,你能想到我究竟亲手焚化过多少袍泽的尸体吗?”

小夭无法想象,可她能理解相柳的意思,就像四舅舅,明明能逃生,明明深爱四舅娘和玱玹,却选择了和袍泽一起赴死。这世间,有些情义,纵然舍弃生命,也不能放弃。

相柳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也数不清了,但他们全在这里。”

小夭把头埋在膝盖上,默默不语,只觉心里堵得慌,却说不清楚究竟是为相柳,还是为自己。

“在想什么?”

“身为赤宸的女儿,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

相柳抬起小夭的头:“实在不行,就扬帆出海,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容身呢?”

小夭想起她已拥有海妖一般的身体,无边无际的大海是别人的噩梦,却是她的乐园,就算轩辕和高辛都容不下她,她也可以去海上。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一条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逃生秘道,小夭竟然有了一丝心安。

她盯着相柳,眼前的男子分明是那个浪荡子,可当她刚要迷惑时,一缕白发从兜帽内落下,提醒着她,他究竟是谁。小夭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白发,说道:“此处不宜久留,祭奠完旧友就离开吧!”

因为刚哭过,小夭的眸子分外清亮,相柳能清楚地看见她眼眸中的自己。他伸手抚过,把她的眼睛合拢:“我走了!”

小夭只觉额上一点柔软的清凉,轻轻一触,又立即消失。小夭猛地捂住额头,睁眼看去,眼前已空无一人。


3、了解真相后心中的父亲

阿珩扶着桃树,站了起来,对小夭说:“小夭,你的父亲一生无愧天地,无愧有恩于他的神农王和神农,他临死前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你,唯一的遗憾就是一辈子没听到你叫他一声爹。他叮嘱我说‘你帮我亲口告诉小夭,我很爱她。告诉她,她的父亲和母亲没有做任何苟且的事,让她不要为我们羞耻’。”

小夭泪如雨下,哀泣不成声。

阿珩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指着桃林:“你爹爹的心在我体内,你爹爹的身体化作了桃林。小夭,他一直陪着我,在等你来。”

小夭仰头看着漫天桃花,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坠落,拂着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肩头,萦绕着她的身子,那么温柔、那么温暖,就像是爹爹的怀抱。

小夭泪若泉涌,冲着桃花林大叫:“爹!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小夭,你听到了没有?爹!爹……”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桃林内回荡,好似有狂风骤起,桃林簌簌而颤,漫天漫地都是桃花在飞舞。

小夭哭着问阿珩:“娘,爹是不是听到了?”


夜里,海浪拍打在船上,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传来。

小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下了榻,披上衣服,走出船舱。

微风习习,一轮明亮的圆月悬挂在天上,海面波光粼粼,十分静谧美丽。

就在这片大海下,她躺在白色的海贝里,沉睡了三十七年。没有人知道相柳如何救活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身体的变化。每次玱玹问时,她都说一直昏睡,什么都不知道,可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她的身体内流着他的血。就如现在,她体内翻涌着对大海的渴望。以前,她也爱水,但那种感觉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当年,海是海,她是她,如今,她是海的女儿,能驱策鱼群,能听懂鲛人的歌声,能像鱼怪一样潜入最深的海底,能比海豚游得更快。

只要一个纵跃,就可以跳进海里,痛快地畅游。小夭却就是不愿,紧紧地握着拳头,自己和自己较劲。

鲛人的歌声从大海尽头传来,小夭心内一动,站在船头,极目远眺,看到银色的月光下,有人白衣白发,踏着粼粼波光而来。

他没有说话,小夭也没有开口,两人一个船上,一个船下,一起听着鲛人的歌声。歌声犹如天籁,在茫茫大海上飘散开,空灵、纯净,触碰着心灵,像黑暗中的深情呼唤,像销魂蚀骨时的叹息,让灵魂都随着歌声沉沦。

歌声停止,小夭轻声说:“真好听!”

相柳淡淡“唔”了一声。

鲛人的歌声是天籁之音,可世间能听到的人却没几个,这一瞬,小夭觉得她和相柳的心无限接近,似乎无话不可说。小夭说:“我爹爹是赤宸。”

相柳的眼中掠过笑意,“我是赤宸的女儿”和“我爹爹是赤宸”看上去表述的意思一模一样,态度却截然不同。“我是赤宸的女儿”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也许无奈,甚至怨恨,“我爹爹是赤宸”却有着认可和亲昵。相柳说:“刚认识你时,你叫玟小六,后来你叫高辛玖瑶,现在你叫西陵玖瑶,若再有第四个名字,只怕别人就记不住了。”

小夭哈哈大笑,立即捂住嘴,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惊动别人,才伶牙俐齿地回敬道:“才三个而已,就算将来有第四个名字,你有九个脑袋,一个脑袋记半个,都随随便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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