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临近入冬了,重庆的太阳,不大喜欢露面了。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上坡,下坡 ,穿隧道,过桥。从窗户望出去,都是濛濛的,雾也好,霾也罢,总之,是不容易一眼看到尽头的,视线里,掺杂了许多模糊。

模糊的像眼里含了泪一样,氤氤氲氲,不甚明晰。

太阳应该是想让水飘上天空的。升温蒸发,气流鼓风,热切的拉扯着江面的波涛,带着一阵阵的汽化了水,迫不及待的向着天空就飞去了。

水,大概是留恋着大地的吧。不然怎么会就这样弥漫在了地面上方这一方空间里,汇聚成雾,凝结成云,飘几公里,再落几滴雨,回归江流,回归大地。

也许,水也只是,借着重力的关系,不愿告别罢了。

就像这段日子里,我们不愿告别。

那一天早晨,打开微博,爆了的热搜第一条是,“李X过世”。最开始竟然以为是个玩笑,点开来看,是李X妻子发的微博,悼念她的爱人的离开。一时间,我是呆了吧。

他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不怎么看春晚甚至不怎么看电视的一个人,电视里出现的人物,最多熟悉脸罢了。

可这骨子里渗出的凉意,从何而起?

再过不到一周,又是一条爆了的热搜,“金庸过世”。

若说上一次是未知名的凉意,这次,就应该是叫做“哀恸”的悼念吧。

一个江湖结束了。陪伴了小学初中高中整个青春的侠义江湖,终结了。

同时在这一周,就在重庆,一辆22路公交车,带上司机一共载了15人,冲进了长江里。很少见的,一周时间,各个新闻媒体报刊网站的首页的中央位置,都是蜡烛。

告别,是这段时间的主题。

告别时代,告别生命,告别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事或人。

其实我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告别。

走路,走过一步,就是向上一步的告别。也许过一天你会再走上同一条路,可那时候再走的路,也与之前不同了。

生活,渡过一天,向昨日告别。哪怕你的每天多么的平淡如水,你的今天,也已经是踩了昨天的阶梯才到的时间,回不去了,也就只能挥挥手告别了。

哪怕你的每天多么的平淡如水,你的今天,也已经是踩了昨天的阶梯才到达的地点,回不去了,也就只能告别了。

时间一分一秒滴答走,我们一天一天的过,时间不会停,我们也就一步步不停的走。

我们看着,热闹或冷清的,参与的或没听说过一件件事,开始发展到结束。

我们看着,身边形形色色,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人们,一个个的走来走去最后离开,终于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自己,离开,不再回来。

许多人告诉我们,要向前看。他们说,过去的,就过去吧,未来才是你的。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对过去的,该如何去告别。

过去的,没有好好的过去,怎么办?

我怀念那些故事,我怀念那些人,我知道故事终会有结局,也知道人终究会离开,可我的怀念,一直存在,不是我说撇清就可以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身后不看一眼转身就可以走,我知道,我是做不好这告别了。可说起来,什么才叫好的“告别”?

曾经有过的灰暗的日子,差一点告别了人生。后来走出那片阴霾,终是不知道,若是这告别成真,可算是不错的告别?

去年,送走了一位很喜爱的歌手,到今天,快一年。随机循环放歌的时候,突然放起一首他的歌,还是会突然就泪流满面,难以自抑。很多时候,我们告诉自己,离开的人,是希望留下的人,能够好好的过的。可他走了,留下的人的泪水汹涌,甚至偶尔心里会有“为什么就这样走了”的怨念,这应该算不得太好的告别了。

无时不刻的告别,可却总是做不好这告别,但硬着头皮,还是告了这么多的别。

有什么办法呢,史铁生先生说,死亡是一场终将降临的节日,站在时间的轴线上,我们只有回头看看的权利,却是一步也往回迈不了,不情不愿,也只得沿着路,向前,走下去,然后迎接送去了一个个告别,手足无措,却无能为力。

但是,做得多了,或许,会习惯的吧。多少的行为学家研究出了一条条结论,多少多少天,人就会习惯了。

对啊,是会习惯的。

再次面对终结,淡定的告诉自己这是理所应当,面对离别,冷静的说一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面对永别,也会平静的接受,平静的哀悼,平静的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平静的仿佛天上的一朵云,稳稳的飘过。

可是,云飘走了,飘到下一片天空,还是会落下一阵雨的。

这之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想起,也是忍不住泪的,忍不住的失眠,夜深却在怀念,勾起掩不下去的哀伤。

我们不是没有好好的生活,艰辛但努力的,一天天的过,为自己,为自己爱的人,也为爱自己的人,哪怕困难,哪怕无可避免的还是要面对种种离别,也会认真努力的生活。

可当那貌似无名悲伤降临之时,我就知道了——

我们终究是习惯了告别。

而我们终究还是学不会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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