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与吾民》:龙,终究是会抬头的

吾国与吾民

找到《吾国与吾民》这本书是因为看了《乌合之众》后,明白了民族特性对一个民族历史进程的影响是巨大的,它决定了发展的基调和方向,而它本身又是时间的产物。时间造就了民族特性,也只有时间能改变它。因此了解我们中华民族特性成了我当时最迫切的想法。

《吾国与吾民》是林语堂先生以一种自省而不羞的态度写成的,这是每个人该有的态度,但又是稀有的。毕竟有多少人愿意毫不避讳地去谈论自己的缺点,相比之下谈论别人则容易多了。可当下的缺点在当时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林语堂先生认为中国只有两种阶级:上层奴才和下层奴才,鲁迅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却不想把这种民族特性称为奴性。它更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圆熟、忍耐、和平、知足,满满的生活哲学。与其说孔教思想奴化了中国,不如说中华民族选择了儒家成就了上千年的文明。

春秋战国时期,征战不断,百家争鸣。活跃了思想,身体却饱受折磨,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道家,法家,儒家各执己见,都试图解决群体与个体之间的矛盾。

一个国家要强大,必须将众人团结起来。但群体之中必定存在等级与压迫,这与个体利益相冲突。自由与平等本是一对反义词。

法家追求法制,“天子与庶民同罪!” 战乱时,天子可以和你们喊喊口号,严于律己。稳定了,他会在乎这些?与他相关的都不行。

道家追求自在,“不与世争,世人无所与之争”。但大彻大悟,能看破红尘,驾鹤西去的人毕竟少数。敬畏生命的佛陀,不也出了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流” 的济公吗。一旦权利在手,怎能无所作为?

相比之下,儒家更近人情。

群体的不公平,会引起不满情绪,进而导致暴乱。儒家代之以伦理,君臣若父子,百善孝为先。他想教导统治阶级以仁爱,而被统治阶级以服从。没有人想当奴才,可又必须有人得服从,就把服从当成美德,给人以心里安慰。

可谁又该当主子,谁又应是臣呢?

虽然儒家总强调安分守己,但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死到临头,不免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父子关系固然天生,皇家地位也没人想去撼动,可小衙门的芝麻官,凭什么就是他!如何招人,还让大家心悦诚服?

科举应运而生。

“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以学取仕,不仅让求学之风盛行,确立了读书人的地位,同时为管理层输送了大量人才。

科举制较世袭制度,其优越性,从中华民族的繁荣历史便可看出。它给了人们改变命运的希望,希望如星星之火点燃了整个民族的激情!

可当光驱逐黑暗的同时,它也制造了阴影。当光线越强烈,阴影也随之逾深沉。

中国的文字不同于外国,英语一个读音即一个单词,与口语联系密切。中文却不同,一个读音多种字体,以形寓意。中文难懂,古文尤其如此,普通人要读懂一本书是不容易的。“十年寒窗磨一剑,一朝成名天下知!” 这是每个读书人的理想,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想的。

普通人家要想供一人读书,必须付出几代人的努力。那时没有学校,只有私塾,读书是少数富家公子的事,恰恰也正是一些富足家庭才有闲钱反抗官员的压迫。

太完美了!富人有财了想有势,买官又会引起公愤不服。现在把钱投到孩子的教育上,考取功名,名正言顺地当官,再名正言顺地剥削。穷富差距,普通人会更多地认为是命。命是天生的,自然无所谓公平与否。至于思考这背后的原因,是闲人的特权。少数人的特权。

科举在初期运行地如此完美,造就了汉唐王朝空前的盛世!

可随繁荣而来的,是更多的人加入到读书取仕的道路。官位充足时,这是好事。可当职位渐趋饱和时,问题也随之而来。一方面难度加大考试周期变长,穷苦家庭把所有财力投入教育可能空无一物,妨碍了实业的发展。另一方面竞争加剧导致作弊等不公平现象加剧,政府不得不投入更多资源去管理。教育像个无底洞,吸收着越来越多的资源,它从一个优良的工具变成了一个沉重的累赘。

不仅如此,它还从另一个方面动摇了政府的统治,它活跃了人民的思想。

愚民是最好统治的,焚书坑儒的事时有发生。当初为了解决问题求发展,人们可以谈论时事,畅所欲言。现在为了保持稳定求和谐,最好就是让人们闭嘴,聊点别的。文字狱兴起,科举考试内容也慢慢变成了八股文。

以取才开始,以愚才结束,它就像人一样生死轮回。架构与其上的王朝也与之共命运。这是一个圈,只等外力来打破。在外力打破之前,圈中人发展了一套生存哲学:

狮子的凶心,兔子的懦弱,狐狸的狡猾。

我们想当官,但我们不信法律,因为它不近人情。

我们想读书,但我们不信科学,因为它于当下意义甚微。

我们想有钱,但我们不喜工商,因为他们地位低下。

我们追求财富,心想的不是创造价值,而是接近权利。贪官令我们痛恨到咬牙切齿,可我们心心念念的莫不是有一天自己能坐到那个位置。

有人说,如果哪天商人的地位也同官员一样,那么中国的春天就来了!

春天来还为时尚早,但冬雪已经开始融化了。“生意人”已经改头换面变成“创业者”在世间慢慢流行。读书人也开始尝试放下身段,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读书可以找到好工作,但并不意味着读完书就只要好工作。

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其中一条是团结。

中国人的国家观念很淡薄,有的只是家族意识。我们不在乎什么公民的权利,也不考虑什么公民的义务。当下的生活是个人考虑的全部。

我们像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往小了分,就是个人,六亲不认。往大了分,就是家族,血浓于水。家族意识扩展,可能在外地发展出老乡会,但包括家族都是不稳定的,我们生性多疑,喜好内斗。

散沙的力量薄弱,聚沙成塔也很容易在外力下坍塌。但散沙有其好处,不会像石头一样在重击下毁灭。中华民族承受了无尽的苦难,也延续了上千年。

无疑,我们的民族是伟大的,她如一条巨龙盘卧东方。她有辉煌的历史,也有惨淡的过去。她积郁缠身,但龙心不死!

历史的积垢在新鲜的血液冲刷下渐渐褪去,龙,终究是要抬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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