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随着大脑深处生物钟根深蒂固的影响,我在没有一点提醒的情况下醒来,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打开手机,正准备如往常一般接收早上的问候,却看到跟那人的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三天前的样子,我的心就如聊天界面一般白白的,空空的。
再看一看时间,天啊,快八点了,赶紧起床,穿着那双粉色拖鞋,混着啪啪的鞋跟落地声,打开房门,我不由有些愣了。
宽敞的客厅里,阳光顺着开阔的窗户照进屋里,爸爸穿着一身白色衬衫早早地坐在了桌子旁,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而妈妈却已经在另一边拿着熨斗细细地将一件衣服熨烫整齐。
还是爸爸先发现我,先拿起杯子喝下一口牛奶,“嗯?起得挺早嘛,要不要给你热两块面包?”爸爸微笑的嘴角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只是那银白的头发有些刺眼。
我忍不住走过去,“爸,你怎么这么多白头发啊。”
爸爸一下拍开我的手,“傻丫头,爸爸老了,头发当然要白了。”倒是一旁妈妈突然插话了,“你这刚好好休息两天,起这么早干嘛?又不像我跟你爸一样要上班。”
我愣了一下说道:“我要去上课啊。”
却看到老妈哈哈笑道:“你这读书都把日子读乱了吧,你哪还用读书,老老实实等过两天去上班才是真的。”
“上海?”我口中喃喃着,连忙打开手机,19年3月18,时间居然这么突然地来到两年以后了。
“耶,自由咯。”开心的我简直想要跳起来,爸爸却看不过去了,曲起手指敲在我头上,“自由?想多了吧,过去之后记得经常打电话,按时吃饭睡觉,别以为山高皇帝远的无法无天。”
我委屈地捂着头顶答道:“哦,知道了。”
回到卧室,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给他发出一条信息:“我要来上海了哦。”
这次他回复很快,“来上海?这么快?”
很快吗,明明那么难熬。
“你不欢迎我来吗?”
“额,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别扭,你要来就来吧,但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空带你玩儿了。”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就好。”
发出这句话,对面再无回音。我不由地躺倒在床上,将手机扔到一边,软软的大床将我裹住,我看着床头大大的玩具熊忍不住又一次沉沉睡去。
时间一天天走过,我离开的时间慢慢到来,喧闹的机场大厅里,不时有航班消息的播放,也有面带焦急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
爸妈终于抽出时间,陪我一起来到机场,本来满心的惆怅在妈妈的打趣下被消去不少,“过去之后小心点,饿死了我还得去垃圾堆里捡一个。”
“噗嗤。”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阵水波逐渐迷了眼,“妈你就喜欢欺负我。”我一把抱住她,对那个多年没有碰触的身体依然感到亲切。
广播响起,飞机难得准时出发。“爸,妈,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的啊。”拉着手提箱,底部轮子转动的声音居然都能让我感到心安,经过检票口时,我最后一次朝他们挥了挥手,只看到他们也一本正经地向我挥手致意。
我笑了笑,转身进去,不敢回头,不知道此时妈妈是否伏在爸爸肩头,不知道自己如果看到那场景还能不能上得了飞机。
接下来就是报道了,学校很人道地提供了为期十天的集体住宿,以便于大家更好地适应上海这个大城市。不过,带着行李,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女孩在房间里进进出出,这点仅有的福利也被撕扯得破碎了。
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在大清早像沙丁鱼一般涌进公车,不时将衣服边角拉扯一下,对这身模板一样的衣服终究有些不适应。
公司里众人忙忙碌碌,要说起来,真正跟我打招呼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好,你就是来报道的新人小月吧,我是负责你的主管,你可以叫我王姐。”
看着她伸出的右手,我慌乱地接住,“是的,还需要您多关照。”
看到我的拘谨跟慌乱,她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依旧笑着,反身从桌子上拿出一沓文件,“你刚到公司,不熟悉具体工作,可以先看看这些文件,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们明天开始具体工作。”
我拿过文件,只能回道:“好的。”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看着她踩着急促的步伐离开,我只能坐到位置上,看着手头的文件发呆。公司1926年成立,外资控股,有三百多家直营店。这看了有什么用啊。
莫名发呆,看到忙碌的众人,干脆掏出手机,“我上班了,可是好无聊,不知道做什么。”
三分钟后,信息回复:“上班了,挺好的,不过我也在上班,没有时间回复你,有空聊。”
打出两个字,“好的。”这就是期盼两年的生活吗?
正在发呆的我却没想到才过一会儿主管就又来了,“正好你有空,帮忙把这份资料整理一下,做个表格,没有问题吧。”我一小时后来取。
“表格,没问题啊。”我信心满满地回复她,她递过来的资料看起来也不多。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肩头,“小月,怎么样,做完了吗?”
我连忙回头,看了下时间,“已经一个小时了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还有一小半没有录入呢。”
“没事儿,那你继续,我再过一小时来。”
她又一次踩着那双高跟鞋离开,嗒嗒的声音好像踩在我的心头,我第一次对高跟鞋的声音这么烦躁。
不过这一次我终于在一个小时了之内完成了录入,看着满屏幕的小字,我却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小月,做完了吗?”
“嗯嗯,做完了。”
“好,那我看看。”
我自信地起身,看着王姐坐到我的位置上,不时翻动一下一旁的文件。
“小月。”
“嗯?王姐您说。”
“嗯,王姐毕竟比你年长几岁,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我就直说了啊。”
“好的。”我的心莫名一紧,出问题了吗?
“录入挺好的,都打进去了,但是有好些信息都不完整,有的住址信息虽然没填省份,但一看就应该知道的,也应该完善一下,最不应该的地方是,你居然直接开始录入,连编号都没有插入对应,这样的文件没法儿用啊。”
“啊?”
王姐并不回话,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插入编号,编辑地址,分类部门,一会儿功夫一份简单明了的表格就出现在电脑上。
王姐熟练地往自己邮箱发了一份,转过头来,“小月,虽然如今大学管得比较松散,但是这些基础的东西你还是应该弄懂的,以后用点心,加油吧。”
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离去,我的心里却有些愤愤,根本没人跟我说编号和部门的事,也没人告诉我地址居然有填写不清的,那又怎么能怪我呢。只是看着干净的表格,却又觉得这是应当的,归类之后明显比一开始好很多。
郁闷的我拿出手机,“在吗?”
本来没有准备得到回复的我却很快收到信息,“嗯,在吃饭。”
“我很郁闷啊,刚才做错事了。”
“那很正常啊,好好学,相信很快就能适应的。”
“可是。”正在想应该怎么说,却又收到他发过来的信息。
“好了,好好工作吧,我也要开始了。”
“好吧,那下班后聊。”
两年,是不是过得太快了,我对他的感情还在山巅,他的感情却好像进入冰点,难道他对于我的到来就没有一丝欢喜吗?
日子总是要过,虽然日复一日的犯错让我的心有些累,今天被领导带入见一个外国客户,他说的话我却只是一知半解,连蒙带猜地理解他说的话,语法的错误更让我困窘,从见面结束后领导阴沉的面色就能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外滩的黄浦江一浪浪打在岸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河,原本我还以为这就是海,炫丽的霓虹灯在黑夜里闪耀,东方明珠的灯塔发出迷幻的光。他说过两年后会带我一起看上海的繁华和周边城市的小桥流水,却又在我过来之后了无音讯。
电话响起,“喂,小月你在哪儿?”
“我在外滩。”
“等我,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不到,他来了,我本该早就知道的,他就在附近上班,只是不同的是,他照片里的青春模样已经不在,一身西装套在身上,好像变作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额,你是小月?”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四周张望好一阵之后才犹豫着走过来,这算是两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吗?我感觉有些累,江边的风吹过,让我提起些精神。
“是的。”我轻声应道,没有激动,也没有失落,好像一个陌生人,静静看着他。
他倚着栏杆,“没想到两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是啊。”他却不知道我一梦就到了两年以后了,“我们终于见面了,却没有当初聊天的信誓旦旦。”
他转过头,看着我,“没办法,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两年前的我刚到上海,而今却要因为公司调派到深圳工作。”
我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要去深圳?”
“是啊,没有拖家带口,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是吗?挺好的。”我也趴在栏杆上,我们终于在一起看上海了。
“去多久?”
“不知道,两年左右吧。”
我笑了,伸出手,“好吧,祝你这次在深圳找到合适的人。”
他也笑了,那点尴尬的隔阂消失不见,“嗯,你也是,上海好男人很多。”他握住我的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钥匙,“我租了半年,没退,你正好可以用得着。”
人不见了,只有那串钥匙冰凉地躺在手里。不知道还能期盼什么,突然有些希望这是一个梦,突然到来的两年就好像一个畸形的产物,一切都没有变化,却又给人物是人非的感觉。
准点了,外滩钟楼的东方红沉闷地回响起来,手持相机的人正对着江面不断抓拍。
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闹铃声,六点了,我该起床了,睁开双眼,手机屏幕里传出一条消息,“新的一天,继续爱你。”
墙壁上的课表明明白白地显示,今天第一节课就是电子商务,我又要面对枯燥的法律还有电子表格制作。
转过头,回复一条信息,“我也爱你,希望两年来得慢一点,那样我们都能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