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头狮,说得通俗一点,就好像猫咪卡在臭豆腐块里,不过它可不是猫咪;
小妖,说的文雅一点,就好像长了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的妖精,不过它依然是妖。
方头狮降妖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而且一开始,足足讲了19年还没有结束。
1.
与闺蜜的相识是“打”出来的。
那时候刚刚上大学,第一次她看到我的时候,是我在狼狈地往宿舍外倒水的时候。那年江南接连下雨,我的新宿舍活脱脱变成一个水帘洞,308宝宝屋?别扯了,我看我们308就是一个猴子窝,人家新生第一天报道都是欢天喜地,只有我们四个人的妈妈抹着泪,害的我们又需要多往外舀出去几盆水。
她呢,腰挺得直直的,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路过我的宿舍门口,踩着走廊上铺垫的几块砖头,扫了一眼我们宿舍里哭泣的妈妈,脖子一梗,哼地别过头去,走进了隔壁的307。
一个班的吗?哎呦,我去,够拽啊!我在她背后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接下来的新生军训,那是我和她第一次正面交锋。
我怎么那么倒霉呢?偏偏就是和她排在一起。假小子的短发,略略黑色的皮肤,微薄的嘴唇总是紧紧地闭着。
教官开始教我们一步一动。
她每一次摆臂,都毫无例外地送给我一拳,我和她的拳头总是撞在一起,捶地我真疼。我就纳了闷了,一步一动,弄得那么认真,力气用那么大干嘛,又不是抢饭吃!
在她第五次“打”我的时候,我抗议了“我说这位同学,你小点力气行吗?有必要这么卖力吗?”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3秒钟,“哼,你还真娇气。”
“娇气?她竟说我娇气。”我举着我那只满是淤青的手,“你看你,还说我娇气?”
她完全不care我的淤青,直接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注意她。
她总是一个人打饭吃,总是一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看书,总是晚上一个人操场散步。
看着她永远挺地很直的背,总感到她的头是梗在那里的,哈哈,方头狮!总把自己卡在一个地方的方头狮。
我不知道的是,她那时候也给我送了一个称呼——小娇,看起来是多么娇气的小姐啊。
2.
她的数学很好,高等数学里面的题目就没有她不会做的,而我呢,作为曾经的学霸,怎么甘心拱手把第一的宝座让她啊,挑灯夜读几天之后,失败告终。
她说,她本来就应该数学很好。
什么叫本来就应该?方头狮,真是一点没有圆润的样子!
我呢,老二就老二吧,因为那时候有比这更让我糟心的事情——因为我很想念2500公里之外的家,每天早上校园广播里放着黎明的《happy 2000》,我就闷头在被子里哭。
她看到我红彤彤的眼睛,只“哼”了一声,“小娇。”
娇就娇,人家就是想家,就是吃不惯这里很辣的菜,睡不惯湿漉漉的被子,还想念送我大熊的他。
直到周末的一天,她说“去吃热干面吧。”
我还没有梳理好头发,她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到了校园外面,“喂,我还没有擦防晒霜呢,会晒黑的。要拿伞啊。”我的叫嚣完全没有用。
她带着我坐到热干面的面摊,“两碗热干面,一碗不要辣椒。”她用眼睛瞅了我一眼,咧着嘴笑了,哈哈,方头狮的牙齿好漂亮哦,很白很整齐。
我们看着对方满嘴巴的芝麻酱,都觉得当个男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吧。
哈哈哈!
自此之后,热干面成为我回忆求学生涯的一个重要的点。
时光匆匆,当初送我熊的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学校的自习室里,我傻呆呆地想着什么是成长,什么是爱情。每一天,我只喝豆浆、绿豆汤,因为我的胃总和我说,它不饿。
方头狮呢,大学里第一段恋爱也无疾而终了。
她说“总该干点什么吧。”
要不然去做家教吧。
“家教?”我从没想过要自己赚钱。
“不是有生活费吗?”就在这句话之后,我发现她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无奈的神情。我什么都不说,我和她坐上了去找家教的公交车。
3.
我做家教,那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吧。而她呢,她是很认真地在赚钱。
其实,在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身上装过钱,因为我不知道钱干嘛用的。吃穿用度,爸妈早都准备好了。
而她呢,我只知道她非常珍惜时间地在赚钱。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告诉我她的母亲早都去世了,在大二的时候,她的父亲找了一个女人,她无法接受这一点,就很有骨气地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
站在现在看当时的她,觉得她很固执吧,因为作为她的父亲,单身那么久之后找一个伴儿,是多么天经地义呢。但是那时候未满20的她,固执地要为自己的母亲留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男人,要为自己留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家的夙愿并不过分。
正是有着这份执着和坚持,她永远都是第一名,而我也安然在老二的位置上待着。
我的外号从小娇变成小妖是因为一件爱情乌龙。
同班的一个女生喜欢外系的学生会主席,可是她并不确定人家是否对她有意思。于是这个女生特意拉着我,要积极得给我做媒,介绍给那个学生会主席。
前一秒钟的介绍往往变成下一秒钟质问我学生会主席和我说了什么?我越发觉得这种事情有些无聊,便回绝了学生会主席。
可能人都在拒绝后希望获得一个浮木吧,学生会主席便开始约会这个女生,说着我的拒绝,直到他们的谈话中再也没有我。
这场乌龙,让我觉得爱情更让人觉得害怕,因为爱情不应该有离别,也不应该作为工具的啊。
我哭得很伤心,在校园里,缩在一个小角落,哭着。这让我又想起离开我的他。
方头狮找到了我,她竟然还带来了蚊不叮,一边朝我的腿上喷着,一边说“你不是最怕蚊虫叮咬吗?站在草堆里干嘛。”
我一边挠着满腿的包,一边说“我伤心啊。”
“有什么可伤心的啊。学生会主席好吗?没看出来。你这长相,还怕没人要?你可是个妖精一样的美女啊。还哭个什么劲。”
妖精一样的美女?那是我第一次在镜子中认真地看自己,是啊,我干嘛要哭呢。虽然我黑了一点,但是还是挺好看的,对不?
恩恩,小妖嘛,自然好看!
那天我和方头狮一起去了别校的一家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石锅牛肉和土豆片。餐厅的名字是“同学酒家”,我们都爱上了那个土豆片,很香很糯。
我点这道菜,因为知道方头狮的牙齿不太好,太硬的东西吃不了;
她也点这道菜,因为知道小妖的胃不太好,吃不了辣的东西。
此去经年,直到研究生毕业,我们都会在周末的时候特意来吃这道菜,以至于老板娘看到我们就不会再问我们要吃什么,而是直接下单了。
4.
我和方头狮的大学生活就这样过去2年了。我们各自都没有找男朋友,因为觉得研究生的梦想还在前方召唤着我们。
不过呢,我是个不安稳的人,谁叫我是妖精呢。
我去报了校园广播台的播音员,担任情感类节目的播音工作。因为太瘦了,声音总是不稳定,台长说如果我的声音不能在试播那天持续稳定状态,就走人吧。
为了这个,我每天晚上绕着操场跑步,一圈、二圈、三圈,方头狮知道我怕黑,就陪着我,不是生理期的时候陪着我跑,是生理期的时候就在场边看着我。
我的节目正常播出了,方头狮接着背她的英语单词去了。
四级、六级匆匆而至,我因为是北方人,难以适应这边的阴冷,手上冻了大大小小的冻疮,溃烂淤青,让我的手肿的像个馒头。我用绷带把笔缠到手上,就这样硬生生地答完题目。
可惜,这不是个励志结尾的好故事,因为我没过六级。
再来一次吧。
方头狮呢,居然也没有过。
我点着她的脑袋,“怎么回事啊,我的手答题不利索,没过正常。怎么你也没过呢,难道脑袋里生冻疮了?”
她只是把我的手拿下来,说“别闹了,看书去吧。”
现在回想起来,总是有她陪着我在各种窘境里。
我和她友情的再次升华是源于研究生考试体检。
那时候我病了,这样去抽血肯定过不了体检这关了。方头狮说,那没关系啊,抽她的血吧。
我看到血样从她的血管中抽出来,但是写着我的名字。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欠她一管血。
等我病好了,我笑着问她:要不要还给你一管血啊。
她气得捶了我一拳,但我总觉得我和她因为那管血成为了有血脉关系的人了,我们换了血,将来就可以托孤了。
研究生时期,我和她住到了一间。
夏天,我和她去打开水,我穿的很清凉,超短裙。暖壶爆炸了,满满一壶的开水烫伤了我的整条腿。旁边的男生居然在笑,而她,将手中的空暖水瓶丢向了那个男生,“滚!”
我第一次看她如此生气!
她看着我整条红彤彤的腿,搀扶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校医院,2里地,我们走了很久,她帮我撑着伞,自己晒得红红的。
从那天开始,我的饭、我的开水都是她帮我打上来。我说“我是不是又变成小娇了?”“才不是,你都没有哭。”
方头狮需要做实验。
晚上突然下了很大的雨,一会功夫,地面就积水了。
她还没有回宿舍,她没有带雨伞。
我撑着那条烫伤的腿,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的实验室门口,衣服不是被雨打湿,而是疼得我出了一身的汗。
可是当我看到实验室里她孤零零一个人一边做实验一边等雨停的样子,觉得像是接到了一个在路上迷路的孤儿,
我们回家吧!
那天她的眼睛红了,我呢,告诉她,烫伤快好了。
研究生毕业的日子快到了,
她却病倒了。她要做个小手术。
我呢,刚刚连着48小时内只睡3个小时完成了导师的课题,困得七荤八素了,可是我怎么能让这个从没有去过手术间的人一个人做手术呢,她还要打麻药呢。
我支撑着自己沉重的眼皮,看着麻药注入她的体内,医生让她躺在一边,准备手术了。
她渐渐睡去了,而我在外面的长椅上也渐渐地睡去了。
医生一管麻药,似乎效用是给了我和她双倍的。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拍着我的脸,起来啦。
“唔,你好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你竟然睡着了。该罚你啊,就帮我打水洗澡吧。”
“遵命!”
尾记:
现在的我和她天各一方,我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着。
她呢,还是像大学时候,非常坚持着自己的本真,觉得他们怎么这样呢,常常被这个环境卡住头。
每次她给我吐槽的时候,都顺便抱怨我:当初给她起的外号太差劲了。
我呢,一边给她支招,一边觉得方头狮没变,我好安心。
其实我的那些招数啊,时灵时不灵的,我哪里是妖精呢,我总有施展不开的时候。只是方头狮从来没有埋怨过我。
就像现在,她会说:我就是不喜欢长得矮的男生,不好看的不要。
尽管人不可貌相,但是说了没有用的,方头狮说了,人生就短短一辈子,本来就应该不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