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与“城市”之间诗写的痛感
----略论王法诗歌
敬笃
“乡村”与“城市”本是二元对立的世界，在诗人王法这里似乎变得没有了明显的界限。当然这种界限，并不是传统的语言定义中的界限划分，这个界限是串联诗人文本行走的发动机。在“乡村”与“城市”之间，诗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条创作思路，“城市”和“乡村”的诗意，像一对双胞胎一样走进诗人的语言世界，和诗人一起缔造特立独行的“寓言国”。提到“城市”和“乡村”这两个核心的意象，我们必然会联想到诗人的现实主义写作。王法的诗歌介入现实的特点极为明显，这或许与其丰富的生活经历有很大关系。
一、“乡村”物语中的无限痛楚
在《我的村庄》系列之一中：
“人们纷纷离去
我听见你的叹息
村庄的田地里
叶子上都写满忧伤
七月无雨
江水细瘦如丝
鱼儿已无处产卵
牛群涉水而去
我的村庄枯萎
像一团黑漆漆的泥巴
田地边坐着我的乡亲
他们眼含痛苦”
我们截取其中的三节，来看一看诗人是如何对现实中的村庄进行批判的。“叶子上写满忧伤”一句忧伤写出了现实语境下的村庄，已经被时代打碎了原始的状态，疲惫的身躯，让生活在这里的生物都无法喘息，连原本生机盎然的树叶都陷于忧伤之中，岂不哀哉。“鱼儿已无处产卵\牛群涉水而去”还是那个时代，还是那个村庄，江河快要枯竭，鱼儿、牛浅浅的江水中，挣扎着苟活。江河的枯萎和村庄的枯萎是紧密相连的，接下来诗人写道：“我的村庄枯萎……他们眼含痛苦”村庄枯萎了，在现代化背景下，年轻人逐渐离开家乡，生活在村庄里的人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原来活跃的村庄，变得毫无生机，这些是谁的错？诗人发出了自己的呐喊：还我村庄。现实世界的村庄与诗人想象中的村庄形成了巨大反差，引起了诗人的反思。诗人心目中纯净、自然、清澈的乡村在工业文明这个吸血鬼的侵蚀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岂不让人感觉到“痛”？
在其《我的村庄》系列之五中有这样几句话让人记忆深刻：“屯里的麻哑巴捡了个俏媳妇那阵子/把哥俩儿眼馋得够呛/咽了好一阵子口水……那个小媳妇没路可走抓上麻哑巴上吊的那根麻绳就去了后甸子”这一节用了最为朴实的语言，刻画了农村社会的一个现实，这种场景不单单东北有，我相信华北、江南都会不乏这样的例子。诗人在关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存与发展现状，并且进行揭示与披露。农村的一个哑巴，捡了一个漂亮媳妇，却被各色人等惦记着，最后逼死了哑巴，赶走了小媳妇。小媳妇面对这社会的现实是绝望的，于是选择了放弃生命。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人大多相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也许拿来形容小媳妇很恰当，她的死亡演化成另一种死亡，这种新的死亡是一种沦落，是一种没有逃脱命运的窠臼，而重新回到了自己想要逃离的原点。全诗的第三节和第四节正好是呼应的，交代了俏媳妇的命运，恰恰形成类似的对比，这其中埋藏着一些寓言。农村社会的现实，在村支书的卑劣行为中彰显的非常清晰，他的占有欲、权利宣扬、霸道的特性刻画的甚是形象、恰当，不需要用过多的形容词，就可一针见血。俏媳妇的命运，代表着某一个时代的妇女命运，代表着落后的农村妇女的际遇，代表着人性的归属。村支书也代表着无数村支书的形象，他们在农村的地位是无可厚非，不可撼动的，那么在权力背景下会发生什么，不言自明。对于俏媳妇的遭遇，对于农村支书的淫乱、霸道、无耻能不感到“痛”？ 当然，我们不能排除有其他可能，抑或这个俏媳妇是傻子、是寡妇、逃难的妇女或者家庭凄惨者，种种可能我们不做假设，因为我相信这并是作者想要另辟蹊径的表达思路。
二、隐藏在现实之中的社会之痛
鲜明的对比是诗人惯用的手法，通过社会现实的例子来折射人性、社会境遇等等。在其作品《两颗拖着蓝色尾巴的流星》中这样写道：“天上滑落一颗流星/你说又一个人走了/那个拾荒的老人再也未见踪影/晚上又有一颗流星坠落/隔天报纸上说本地的一个富豪死了/你说那两颗流星都拖着蓝色的尾巴”。全诗共六行，交代了两个不同生活、社会背景的人的死亡，死亡的影响不同，但是结局都是相同的，都是流星拖着蓝色的尾巴划天际而去。人无论生活的穷与富，死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诗人在审视社会，审视社会贫富差距的现实，给贫富差距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与其说是对拾荒老人之死的同情，不如说是对本地富豪之死的一种哂笑。至于二者的死亡是否正常且不做评论，影响力自然不一样，但结局必须一样。城市能给予拾荒老人的是饥寒交迫，给予富豪的是奢华。二者鲜明的对比，在读者心目中的形象高下也会立判。诗人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兼济天下的胸怀在一首短诗中有了隐隐约约的呈现。站在城市的角落里看世界，无论是贫困潦倒还是富甲一方，作为外人而言，始终都是过客，匆匆地如流星一般飘逝。令我们悲痛的是社会现实之下的贫富差距和命运的交叉，同时也让我有一种岁月无情的伤逝之感。
另一首《晨。7.30分》中这样写道：“那个拄双拐的男孩苍白、消瘦/每天这个时间他都准时出现在这里/今天他身旁的垃圾箱空空荡荡/他的眼睛盯着马路对面的超市/右腿空了半截的裤管在迷茫的雪雾里飘摇/此刻，是超市老板倒垃圾的时间”诗中的人物形象就两个一个是“拄着双拐的男孩”，另一个是“超市老板”，都是极其普通的小人物，但是却有都极具鲜明的特性。小男孩的落魄、孤独、贫困、食不果腹，超市老板的富足在这首短诗中暗自呈现。超市老板本不应和拄着双拐的小男孩发生过多的联系，但却因为某些特殊的情况致使二者之间有了交集，这个催生的因素是什么，可以给大家一个思考的余地和空间。诗人捕捉社会现实的能力很强，他能够将普通人都会忽略的细节化成凝练的文字，表达的生动有痛感。小人物的命运在这里成了主调，突出了诗人将现实纳入自己写作的路径中，并且写出了生活在底层的流浪者的期盼和心声。男孩的遭遇是一种痛，也是给我们造成痛的理由。男孩的期盼，看似没有发声，却胜过了无数的发生。我们看到了男孩的悲惨之外，我们也必须承认男孩求生的坚强和自力更生的勇气。
三、“城市”与“乡村”的悲伤之“雾”
在王法诗歌中永远不会脱离的主体就是最现实的痛感，无论是对城市的诗写还是对乡村的刻画，都没有离开一个“痛“字。在这首《城市的悲伤》中诗人这样写：“城笼罩在雾里/耳边不时响起牛铃声/这声音/让我想起本城一个愤怒的诗人兄弟/雾，始终没有消散/就像我心头的悲伤”独特的生活背景容纳了诗人心中埋藏很深的痛，独特的书写方式清晰地道出了压抑之感。城市的悲伤，是城市曾经给世人带来了痛。诗人用“雾”字来形容城市笼罩的氛围，更能表达出许多年前城市的当局给诗人带来的“雾”，这个“雾”带给了城市悲伤。城市在“雾”的笼罩之下，曾经给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带来了什么，致使诗人愤怒，需要读者遐想。诗人的城市，和乡村相比，都有着相似的生命体征，社会现实的无情摧残下，二者只是殊途同归而已。“乡村”有悲伤，有痛感，“城市”同样有悲伤、有痛感，毫无例外的在王法诗歌中体现出来。
“城市”与“乡村”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联系，在王法诗歌中从来不去探讨。他关心的重点在于对现实的关注，对这两片大地上人们生活的现实密切的观察着。他用老者的独有经历，书写者一个过来人所见到的事实，恰恰就是有了这些事实，才使他的诗歌变得真实、灵动起来。再加上他朴实无华的语言与生命痛感的独特体验，构造了诗人心目中的现实世界。在王法的诗歌中没有空中楼阁，也没有海市蜃楼，有的是他体察入微的细致，有的是他敢为天下先的胸怀。
他的诗中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撑台面，也没有过多炫技的成分，只有直白的书写与现实的寓言。他将生活中的“现实”事例“介入”到诗歌中来，干预了诗歌写作，拓宽了诗歌关注的视野。他致力于用短诗打造一个“痛”的现实世界，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唤醒读者，唤醒麻木的人，该面对社会现实去做些什么。诗人在“乡村”与“城市”之间，寻找呐喊的支架，为社会的不公抱不平，为城市的“雾”而悲伤、流泪，为乡村的无知、落败、颓废而歇斯底里。他的每一首诗都很精致，语言异常凝练，意象非常简单，大有惜墨如金的感觉。同时很多诗歌中都特意用了隐喻的修辞构造自己想象的“寓言国”。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的现实介入，都有许多象征，这些象征是多角度、多元化的，这也恰恰是王诗的高明之处。
结语
每次读王法的诗歌都有不同的感受，因为他总是给我们以假设的可能，让我们跟着他诗写的思路一起遐想万千。一首诗有一千种解释的可能，我并不能准确地把握诗人，当时、当地的感想，但是我想诗人对现实的一些现象带来的切肤之痛，应该为所有读者所共鸣。
对于王法的诗歌，我只是选择了“乡村”与“城市”这两个较为宽泛的概念进行探究，寻找诗人诗写的痛感，这其中夹杂着各种主观因素，有许多不公允之处，还请商榷。
2014年9月1日
于东北师范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