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买到回家的高铁票,我心里居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同事同学在计划着长假的旅行,同学问我要不要回家,我说没有买到票,可能不回了,她的消息发了又撤回,可能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我有点羡慕她,假期会买最早的高铁回家,最晚的高铁回来,那么轻松又幸福,她回家可以一觉睡到中午,爸妈不会叫她,她可以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不吃的时候爸妈就把饭放在餐桌上,随她,她可以出门见同学,晚回家,家人相信她能负责自己的安全,她可以跟爸爸谈谈心,跟妈妈唠唠家常,跟弟弟弟媳哄哄刚出生的侄子,她回去的生活跟平时的周末没什么大差,只是人多了,能感到家人在身边的安心感。
然而,我怕回家,妈妈会从我回家的前一天就开始微信、电话问高铁的出发到达时间,会在出发前三小时提醒我东西收拾好,会问我有没有上车,有没有到位置上,会在到达前问还有多久到站,他们会在到达站厅前等,爸爸会一把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妈妈会满脸笑容,会在门口遇到邻居阿姨的时候高兴地说是啊,女儿回来了。此时的眼前有条看不到的红毯,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等着我铺开。
回家我只想好好休息,但是妈妈会从我下车开始就问我想吃什么,其实在外面什么都吃得到,回家只想吃点普通家常菜,平时吃的就好,不用特别为我准备,努力想了几个,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心意。回家只想睡到自然醒,但从妈妈起床之后我就没办法安眠,她做了早餐要我吃,她要打扫房间,她想知道中午我要吃什么,再不回她市场要关门了。早餐不能多吃,多吃中午回吃不下饭,但吃多了她会很高兴,也不能少吃,少吃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好,气氛很凝重,我得精准把握那个量。中午也一样,需在电饭煲前反复精量分量,若是吃了少了一点,一下午就会在关心的情感包围下:饿了吗?要不要削个苹果给你吃?我刚买了桃子,一掰两半的,你小时候最爱吃这种桃子了。家里还有牛奶要不要喝一罐?小时候喜欢吃零食现在也不吃了,要么一起去超市看看想吃什么?商业街那边又新开了一家店还挺好吃的晚上我们一起去吃吧……如果我回不饿,中午吃的够了,她会说,怪不得现在瘦了,都吃这么少能不瘦嘛,现在年轻人只知道减肥,节食减肥对身体不好,还是要通过运动……诸如此类。做晚饭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妈妈每做一个菜就会在做好前让我去尝一下,咸了吗?淡了吗?还用不用加什么?我不想去就用筷子夹到面前,殷切地问我,期待着反馈。做的汤,永远要在吃饭前给我满满一大碗,必须喝完她才能心满意足,于是,顶着回去怒跑10km/天的心情,喝到一滴不剩。
想出门见同学,出门就会问什么时候回家,回到家,会听到些许的抱怨:就回家这么几天还要出门见同学,同学那么重要吗?于是,我又不敢出去,许多同学,许久未见。有人说:父母现在五六十岁,如果能活到95岁,孩子每年回去20天,除去走亲访友的时间,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也不过是350天,不到一年,顿时觉得罪恶满满,电视里播着敬老爱老的公益广告,儿子嫌弃妈妈反复进门的打扰,妈妈怀着多看儿子几眼的愿望,因一张照片冰释,假如生活的难题也这么容易消融,该有多好。妈妈一直跟我说着家长里短,我很想有所回应,但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应,人家的生活,冷暖自知,一地的鸡毛,不想参与,于是,作为孩子,我简直冷漠得该死。爹爹偶尔跟我聊聊所在城市的房价,聊聊现在的就业形势,聊聊家里的变化,聊聊最新的节目和新闻,是随意的,他知道很难改变,或许只有自己当了妈妈才会懂得,然后到了饭后时间,爹爹洗碗,妈妈指点江山,我又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天。此时想起了1988的善宇,善宇妈妈跟阿泽爸爸好的时候,作为观众的我居然那么替善宇开心,他终于不用那么压抑自己了,所以,他喜欢宝拉姐姐,总带着些因缘际会和命中注定。
爱确实浓烈又厚重,但爱也真的是件挺难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