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舅爷

近在眼前

人活的时候,时间不觉多,一旦逝去,日子就一天天堆积起来。再过一个多月,舅爷离开我们就三年了。这三年,我们父辈、孙辈们都不敢再提舅爷,每个人都害怕那种伤痛再被揭开,痛彻心底。

舅爷是一个老兵,十九岁那年同村里的那帮爷爷们坐上大闷罐,越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听母亲说舅爷弟兄六个,只留老大照看家里,其余爷爷们都一块上了前线,可最后却只舅爷一人回来。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舅爷身板硬朗,做事干练,虽然脱了军装,却一生保持了军人的姿态和作风。

我对舅爷的印象是从每年干农活开始的。那些年我家里地多劳力却少,那年秋收时,舅爷带着大舅、碎舅收家里花生,等忙完了他们地里,又带着两个舅舅到我家帮忙。眼看雨要来,两个舅舅急着拉着架子车往回走,但往往越急情况越多---车子坏路上了,这可急坏了家里人,好在雨前将花生拉回了家。一路上,舅爷跟在后面,一会帮这个推推,一会帮那个推推,等到家自己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我上小学那时候,虽零星有联合收割机,再说家庭条件也不允许。每次我家收小麦时,不用提前言语,舅爷都是第一个坐到地头。我年少不懂事,会说:“舅爷,你又来了”。舅爷就只点点头。村里人一看我家地里的竹帽,就知道是我舅爷来了。舅爷干活雷厉风行,大半晌不带歇,就连父亲有时也跟不上。一上午过去,几亩地的麦子成捆成捆,稻草人般的站满我家地里。这时,舅爷才会取下帽子,掏出他的老烟锅,看着丰收的庄稼会心地笑着。舅爷每次回村路过我家地里的时候,总要停下自行车,看看我家庄稼的长势。老话常说人勤庄稼丰。我家丰收的粮食中,承载了多少舅爷的汗水和精力。

姐姐和我是母亲兄弟姐妹中最早出生的孩子,自然得到亲戚们的多般疼爱。我也知道舅爷有私心,对我姐弟可能更重些。每次过年、过会,他和舅婆总是把好吃的拿出来给我们吃,而他却总在一边抽烟高兴地看着。那几年,舅舅家种了梨树,每到八月十五前后,舅爷总会让舅舅带一满筐梨到我家来,是够我们全家吃上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两家离得近的缘故,一有好吃的总能让我们吃到,很长时间也满足了我们的虚荣。

〇三年冬,舅婆因病早早离开了我们,我这才感受到了舅爷的孤落。人老了还是闲不下来。舅爷想着法让自己有事做,不管是村里哪家过红白事,他都要去,还像自家的事一样,跑前跑后张罗操心,生怕出现什么纰漏。后来,我到舅舅家去,家里有了鸟笼,才知道人老孤单。

没有舅婆的日子,舅爷心里是苦了。几次我去家里看他,隔着窗户就看到他坐在炕头一个人抽闷烟。好在他的一帮“战友”、一帮“老伙计”,也找到了自己的玩乐世界。一次我我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一群骑自行车的人过来。我眼睛近视没有察觉,舅爷老远就叫我问干啥去了,两人没有下车却已打完招呼。舅爷找到了玩乐的事,他和那帮爷爷们像一群顽童般,用自行车追忆着他们对母亲河的乡愁和情丝。

刚有皮儿那些天,舅爷天天往我家里来要看他的外重孙子,还张罗着“十日”怎么过。“十日”结束那天,其他亲戚都走了,舅爷、母亲和我坐在院子里说着话。他问我母亲要了一些红毛线,说是要给皮儿缠一个长命锁。我细心地把红锁挂在窗户上,等皮儿满月那天戴上。可谁知“十日”后的又十日,舅爷却永远离开了。

舅爷去世前两天,母亲安顿完家里的事,让我用电动车带着去舅舅家。那天阴沉、肃冷,我见到舅爷时,他一下就老了,可仅仅才十天啊!舅爷穿戴整齐,但腿脚却不得劲,只能小步子挪动。看到此景,我的泪倏的流下来。我帮母亲给他洗了被罩和衣服,交代完吃药吃饭的事后就回了家。第二天晚上,舅爷突然给母亲打电话说他心口难受,父亲和我几个表弟一道送舅爷住进了医院,病情很快得到控制第三天下午四点,父亲突然从厂里回家,说医院来电话说舅爷身边没人。后来才知道,碰巧姨看完舅爷要回家,小舅去送,大舅办理住院事宜,落了空挡,舅爷就在没一个亲人在跟前时,突然发病。

姐姐下班后天已黑,没等吃饭就硬要去舅舅家,我不得骑着摩托车打着前灯跟着。可刚拐过那个街口,我就看到了门口大灯亮着,停了好多车子。到了跟前,门上已贴上了丧纸,我快步跪在灵前,失声痛哭。舅爷走了,走的这么让人没有思想准备,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人却突然就没了。

冬日凝重,老树枯,漫草黄,好像都在哽咽着什么。舅爷给乡亲干了好多事,大家都记得他的好。出殡那天,村里人自发组织锣鼓队来送行,许多乡亲掩面而泣,表达对老者的哀思和敬仰。哀乐起,天地悲,那属于舅爷的村庄和土地,到处弥漫着别离笙箫。

时间过得真快,皮儿马上就三岁了,岁满后二十天就是舅爷的祭日。每每想到此,我就会不是滋味,这些年的事情像过电影般在自己的脑海浮现。但我清楚地知道,舅爷在天上,我在地上,阴阳两相隔,咫尺成天涯,顿时泪花肆流,放声哭泣。

逝者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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