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学校安排我们看望社区里独居的老人。
她叫Vera,我其实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自我第一次听到,便没有任何原因的,联想到春天树上的藤曼,开着小花,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年近九旬的老太太的名字。
春假过后的第一周,英国最最吝啬的阳光终于洒在了南部的海面上。远远地,我便看到她的身影,小小的,很瘦弱,却比太阳温暖。
“你们大概有一个世纪没来了,我今天一定到门口来等你们俩,今天我想要到超市去买鸡蛋,我一直说这句话,怕自己忘了,还有今天我收到了种子,我们得把它们种了……”她挽着我的手,仿佛憋了整整一个月的话终于一股脑倒出来,兴奋地几次把句子都说断了,又不住的问我和结伴一起去的Emmie,放假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学校里有什么事儿……
妈妈一直对我说,“孩子天生就有能力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大概就是我看到Vera时心里软绵绵的感受,她对我们俩是打心底里像亲人一般的喜爱。
她总说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这周错叫我Judie,下周又错叫我Gabby;这周问我假期在日本的家过得好不好,下周又激动地和路过的邻居说我是新加坡来的,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我第一次玩Scrabble时拼出的长单词,一直记得我住的地方,也不会忘记我特别讨厌英国的中餐外卖。
她每周总会带着我们做新鲜的事情,我们一起去社区里测试火警器,我们一起去慰问心爱的猫刚过世的邻居,我们一起泡花茶吃点心,我们一起包她给小孙子的圣诞礼物,我们一起整理她新的一本通讯录,甚至有一次一起掸毛衣上粘的餐巾纸屑。我时常觉得她的生活比我过还要精彩,我时常觉得她的笑容比我的更加灿烂。
其实她总是把最新鲜的事情留到礼拜三和我们一起做。有一次,她兴冲冲地说自己两周之前在报纸上看到了新的拼词游戏,就把报纸剪下来折好放在沙发边的小盒子里,她说做对了打上面的电话可以赢一千多磅,一直等着我们来帮她看看。中国人的本能使我一眼就看出这种忽悠人的把戏,但是依旧不由分说帮她打了付费电话去报答案,还专门把报纸封好寄到那家可能甚至都不存在的报社,我总觉得,一位耄耋老人十四天的等待和希望,值得花那几镑钱来圆满。
上个学期末我和Emmie因为要赶学校的地理考察时间太紧,就偷了懒没有去看她。临走的时候,她悄悄地说:“上个学期最后一周你们没来,我整整担心了两天,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给学校打电话,怕你们玩一玩忘了,学校会惩罚你们……还好后来老师写了邮件给我……”我感到鼻头一酸,暗自说以后无论有多忙,都不再缺席这周三的约会。
我打心底里像亲人一般喜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