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coffee shop
搬到科华巷的第一个月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咖啡店的生意不是很忙但是每天的流水支应还是很可观的。大多数都是打包外带，下午的时候偶尔会有学生模样的情侣或者闺蜜到店里坐坐。每天中午跟下午下课的时间总是人流最大的时候，好在店里全自动咖啡机帮了我很大忙。
说到帮忙，吉吉只有两种情况会出现在柜台后面。一种是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给每个客人的咖啡上做拉花，这也是为啥每天会有那么多小女生光顾本店。还有一种时候，就是他无聊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他一句话不说，净拿咖啡机出气，用炼乳在杯子里做各种各样的拉花，你猜所有的这些做完的咖啡要怎么处理？答案是他会一杯不剩全部自己喝掉。我并不是一个多事儿的人，然而你看到一个人最多的时候一天喝三公升的高浓度咖啡，其中还有成百分比的奶精跟糖，我虽不是医学院的科班大夫但是我总知道这样嗜物肯定是不好的。
“因为真的很无聊啊！”这就是每次我劝他后会从他蓬松的头发下那张没睡醒的脸上得到的唯一回答。
当然，这只是偶尔的情况，因为大多数时候吉吉并不会在柜台后面。他总是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个固定座位，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坐的那个地方，洗漱整齐，睡袍下面穿着衬衣好像随时脱掉睡袍就能马上出门。有的时候整天对着面前的电脑噼里啪啦的敲个不停，偶尔停下来收发短信。有的时候又会忽然出门，然后一整天不回来。回来的时候通常是深夜，为了等他回来我把咖啡店的营业时间延长到了凌晨。我并非不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然而现时也只能说他的这种行为模式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征兆吧。
再来说说第二个征兆。有的时候一天会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门口，虽然从警车下来的常服警员大多数都是来买咖啡的，而且经常是出手大方很少让我找零。绝大多数警员见到吉吉都是点个头就匆匆离去，而且脸上挂着的绝对不是那种见到老朋友的表情，非要说的话倒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遇见了家长时候的样子。而在这些警员当中只有一个年龄看着跟我相仿的年轻男子会跟吉吉聊上几句。有的时候，他甚至来店里专门找吉吉聊上几句就走，临走的时候咖啡都忘记拿。
“哦，我不是很喜欢喝咖啡，有茶么？”这是有一次他在临走前又忘了拿咖啡我提醒他的时候他给我的回答。
“我会考虑在以后的菜单里加入茶饮料。”不喜欢咖啡就别买啊！
“哦，好。”我能看见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出了店门就连杯子一起扔进垃圾桶里了。
好吧，其实在这一个月里我跟吉吉很少聊天。偶尔闲下来聊天的时候我追问最多的就是他是怎么在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就了解我这么多的，但每当我这么问的时候他就会笑笑然后说：“这么明显的事情一眼就看出来了。”
“怎么看？”
“就这么看。”有的时候我觉着跟吉吉聊天认真你就输了。
征兆三。也不知道算不算征兆，有的时候会有客人进门之后什么东西也不点，专门坐到吉吉在的那张桌子的空座上。因为柜台这里看那张桌子的方向总是被来的客人挡着，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聊天还是在怎样。总之，当客人走后吉吉咖啡店的公账上总会多出一笔不少收入，而银行给的收支明细的备注总是货款。少则数千，多则数万，最多的一笔有11万之多。在月底报税的时候这些收入总是我最大的麻烦。
就在我想要跟他谈谈关于那些来路不明的货款的时候，我总觉着该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那是我从税务局回来的那个下午，因为纠结于这些总计不小数目的流水，我跟税务专员磨了一下午嘴皮子，当我倒了两路公交回到科华巷的时候天已经昏昏的了。我也着实疲惫，推开咖啡馆门的时候我却看到吉吉舒舒服服的坐在他那个好似长在那的角落。而咖啡店的门上居然早早的挂上了打样的告示牌，这让我莫名的来了脾气。我把围巾扔到柜台上，拖了把椅子做到了吉吉对面。
“今天过得舒服么？”我问道。
“还行，就是一下课就有好多小女生叽叽喳喳的来买咖啡，我实在受不了就把店关了。”
“你实在受不了？”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啊……”
“我去税务局报税，要做两路人最挤的公交，还因为你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货款被怀疑洗钱，因为这个我写了一下午材料，而你却把店关了！”
“怎么了？”
“不怎么，你却把店关了！你知道不知道每天我们要卖多少杯咖啡才能把这一天的支出赚回来！”
“我怎么能知道？”说实话，让我爆粗口的并不是他这句话而是他这一脸无辜的表情。总之在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他缓缓的开口了：“好吧，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不如这样吧，我们去吃饭吧。”
其实吧，我人是好人，就是禁不住别人拿吃威胁我。本来以为我们会去找个苍蝇馆子点几个平常舍不得吃的菜，然而七转八转我们就出了科华巷到了科华北路的主路上。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打开车后面做了一个让我先上的手势。
“去哪儿啊？”
“请你吃饭。”他略有深意的笑了笑。
“你说的啊。”然后我们就上了车，沿着主路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慢慢走到的总府路上。下车的时候我有些差异，因为成都虽说不小但是大大小小的场面我还是见过一些。眼前的这个酒店普普通通一顿饭就要吃掉一个工薪阶层两个月薪水，我要没记错我向我前妻求婚的时候就在这里，那天我还专门为她开了一瓶01年的圣达美隆。这场景让我有点儿恍惚，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一个男人到这里来。
“请吧。”
“那个……虽说今天我去报完税了，但是公账上的钱还……”
“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赶快进去吧。”
和一个男人在这么有腔调的餐厅吃饭，如果是小女生可能会小鹿乱撞吧，然而我是个大男人，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儿尴尬的。自从点了餐开胃酒上桌以后，坐在我对面的吉吉就好像一直盯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他偶尔用叉子把小块的鹅肝送入嘴里，偶尔会有几声短信收发的声音。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他突然问我，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如果你一会儿有什么戒指之类的小惊喜的话，我最好还是现在告诉你其实我喜欢女人。”
“为什么会有戒指？”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可能也觉着有些尴尬，干咳了两下，对我说“其……实……我并不很对个人感情很在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能感觉出来。”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一直以来都把个人感情放在一旁，因为如果带有感情的看待一件事物的话可能会看不清。”
“就像我看不清你一样……”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连我自己都感觉怪怪的。
“……咳咳，希望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误会什么，什么都没误会。”
他看了我一会儿，我低下头接着奋斗我这块六分熟西冷。大概过了几分钟，吉吉问我“吃好了么？”
“好了。”
就在他招手示意服务员结账的时候，我听到我什么某个方向传来一阵骚乱，在经历了短暂的尖叫和一阵打斗的稀里哗啦生以后，人群里响起来一阵掌声。然后我看到两个警员从人群里押走一个头上罩着外套的中等身材男子。
“吉吉……”我下意识的看向他，没想到他已经穿好衣服整理好围巾，“你有没有看到……”他看着我，示意我赶紧穿好衣服。就在我扣大衣扣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里踱步过来，这就是那个经常忘了拿走咖啡的警员。
他坐在我我旁边的椅子上，把装着制式警枪的枪套扔在面前的桌子上。
“可算是，”他缕了一下头发“一年半，终于抓住了，还要谢谢你啊。”他冲吉吉点点头。
“还要谢谢你请的这顿饭。哦，对了，这位是市局的二级警督李奇。”
“警督啊……没想到会这么……”
“年轻么？”李警督抢在我前面说。
“……嫩。”说完我就后悔了，看到他的心理活动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明天下午，你们两个局里做笔录。别忘了。”
然后我跟吉米就走了，在走进电梯间之前我听到了已经消失出视线的李警督在我们身后大吼了一声：“阿西吧，你们俩吃什么了，吃了我俩月工资啊！”
看吧，我就说随随便便吃一顿就是别人俩月工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