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说,“‘主我’是有机体对其他人的态度做出的反应;‘客我’则是一个人自己采取得一组有组织的其他人的态度。其他人的态度构成了有组织的‘客我’,然后,有机体就作为‘主我’对这之作出的反应”。
——《心灵、自我与社会》
我杀人了,准确得来说,我杀了我自己。
23,是我的编码。那么我是谁呢?这是个让人困惑的问题,一个月前,时先生把装着枪的盒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就问过他。
当然,时先生没有给我答案,只是告诉我,要在8号凌晨那天结束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便是要我去杀一个人。
杀他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在记忆里,时先生是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他板结阴翳的脸,就像是对他所有安排的回应——不容置疑、无法商量以及不存在任何退路和余地。
目标的信息就在盒子里,压在手枪的下面。时先生给他标记的编码是22,和我只差一位,我想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是个迷茫的人,于是我很好奇他的真名叫什么,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来说,名字是我最大的奢望。
之后,我便来到22的城市,小心翼翼地跟踪监视他以知晓他的生活作息,一方面是为了离8号还有很多天,时间充裕,充分了解他,方便行动寻找机会;最主要得是出于私心,求知欲逼迫我要弄明白他是谁。
出于我分秒不离地卧底工作,当然也是因为22是个学生,他的日常生活足够简单,很快我便弄获悉了22的生活,周一、周二休息,周三、周四、周五上课。之后的几周22都是如此按部就班,没有一丝变化。不过,在上周,他好像觉察得了什么。
上周,22逃了课,在周末前回了老家,见了他的父母,也见了他的女朋友以及朋友们。回来之后,他又很快去寻找了工作,开始朝九晚五地赚钱。22的反常,让我有点慌乱,他突如其来变化的节奏使我觉得他已经发现了我。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太重要,因为8号就在明天。
而今晚,我必须杀了22。
一切如同之前计划进行,我窝在22的宿舍楼下。22点30分,趁着宿管即将关门的时候溜进去,躲在四楼的公共卫生间里。还有半个小时,22就会熄灯,据我之前的观察,最近他的室友都去实习,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好是我下手的好机会。
23点,我意外地发现22的门竟然没锁,进了屋之后,廊灯透过通风窗,屋里并不黑暗,我并没有发现22在哪。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要来了”声音从阳台传过来,22掀开窗帘走进来。“而且我也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灯在后面的墙上,开开吧。”微光足以让我看见22的嘴唇翕动。
“为什么”我满心疑问。
22耸了耸肩,“去年我和你现在一样,不过那会在锦州。”
我诧异的表情如同早已被他所预料,22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咱们聊聊”。他指着凳子让我坐下,然后把一罐啤酒放到我的桌前,“喝么?”
我有些防备。
“那算了”,22看我迟疑,笑了笑,随后他开了一罐,嗤,他小喝一口,“是时先生让你来的吧”
“嗯”我支吾一声。
22把酒放下,盯着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们?”我反问。
“看来时先生还是老样子,一句话也愿意多说啊”22摊了摊手,有点无奈。“那还是我来说吧”
22接着说,“我叫赵乐迪,你也叫赵乐迪,我知道你现在有点蒙,去年的现在,我也和你一样懵逼,你听我说完”。
“赵乐迪,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羸弱多病,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但又续命,便和时先生签了一个协议,由时先生帮助他活下去,时先生会每年为他提供一个躯体,这个躯体的使用年限只有一年,每年7月8日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说得生日。时先生就会安排下一个躯体来更换上一个躯体。嗯,意思就是你现在就是来替换我的。”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更换的方法也很简单,就用你刚才抵住我的枪,打死我,然后你就会变成我。不对,是变成赵乐迪。”
22还是一副笑嘻嘻玩世不恭的样子,“现在我说的你能明白了么?23,或者直接称呼你,赵乐迪。”
据说人的大脑里存储记忆的地方很有限,于是我们就会需要各种媒介对自己进行暗示敦促。听觉、视觉、触觉感官像是投入罐子里的石子,只要等到它溢出来。
我熟悉,我知晓,我艳羡,我嗅到了自己。
大抵是逃了很多年的东西,最终还是返回来了,不是追赶上了,而是它找寻到了,一股脑地扑过来,我看不透好坏也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而它却毫不在乎。
看了一下时间,23点55分,8号凌晨就快到了。
22的死期到了,赵乐迪的死期到了,我的死期到了。
“说点什么吧”,我看着22,一会想说也说不了。
22,顿了一下,“丹下个月就要生日了,她和我们不一样,你记得送她礼物,她是个好女孩,你很快就知道了。”朝我一笑,“开始吧”
我抬起手,把枪口朝向他的脑袋,勾起手指。
“生日快乐”, 22看着我说。
装了特殊消音装置的手枪,死亡静得让人颤栗。
把22扶好在椅子里靠好,明天早上时先生的人会伪装成清洁人员过来,带走22。
桌子上,22给我的啤酒还放在那儿,我拿起来。
“嗤”,我把酒举向他。
“生日快乐,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