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我独自跑到这浏阳河边,总能看到一些人,一些事,总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秋风刚起,我便又跑到河边。沿着河岸一路踱着步子,没多远就看到有农夫在菜地干活,农具插进土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野外听的清越明晰,两个人还时不时交谈什么。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从路边荒草丛里飞出一大群麻雀,显然我惊扰到他们进食了,不等我发应过来,它们又飞进我前面一段距离的草丛里,待我再走到它们跟前,它们又呼啦啦飞远了。再往前就发现有人坐在河边,一动不动,我不紧不慢的走近,才发现他手里握着根又细又长的渔竿,被风吹得在河面上微微晃悠,我来了兴致,轻轻坐在离他不远处,想看他什么时候能钓到鱼,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见他起竿,他似乎满不在乎,从口袋掏出包烟,慢悠悠的吸。倒是边上一只翠鸟收获颇丰,时不时就飞到河面上停住扑哧几下翅膀,然后头朝下一个俯冲,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飞出来时嘴里便叼了东西,又飞回原来站的石头上蜷缩着,像这旷野上一只孤零零的烟斗。有很多凋落在小路上的野花,像一个个小铃铛,被秋风吹的到处打着转。我回头看来时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对年轻情侣,女的半倚在男的身边,缓缓向我走来,我忙撇过头去,待感觉他们走近我时,又转过头来看他们,他们像看不见我一般半低着头从我身旁走过,我注意到他们表情很安详,眼神中些许凝重,感觉不出年轻人的活力与激情,要是单看背影,不看穿着,准以为是对老夫老妻。我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他们在我前面变的模糊。
风不停的吹,以致于大片大片的荒草被压得很低,愈加显出这里的空旷。我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想,什么都在想。时而在想"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时而在想"浪花淘尽英雄",时而在想"愁一箭飞快,半篙波暖",时而在想"人生长恨水长东"。
风不停的吹,以致于大段大段的河水被吹得很皱,愈加显出这条河的沧桑深沉。或许抚平这河的创伤,给它慰藉与安定才是风的本意,可惜越吹越皱,越吹越乱。因为这条河被注入了太多人的情感与寄托,注定是复杂而不平静的了。可谁又能指责风的鲁莽呢?毕竟它在书写最凄美动人的章节。
我说不好我是像那个农夫,还是像那个钓者,还是像那对情侣,或者说像那只翠鸟,还是像那群麻雀,更甚者像被秋风吹落的野花,还是像簇拥守望这条大河的枯草丛中毫不起眼的那一根?我说不好,或者我谁都不像,我是我的本身,无可替代,又或者我同时像了它们所有人,我是包含了它们所有生存状态的集合体?我说不好。
我把手伸出来放得很低,在一片茅草中轻轻抚过,微微的刺痛拨动我的神经,这才意识到我一个人跑出来太久了,夕阳已经躺在远处人家屋顶上了,把小路照的金黄而神圣。看来我是跑出来太久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我还没玩够呢。就像是恋人之间的分离,互相说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当牵牛花初开的季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 我仿佛听到从河的深处传来一阵唢呐声,将对生命的赞美扯得悲苦而悠长。
2012.10.10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