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小薇27周岁生日了，她知道会收到一份从家乡寄来的礼物，为着这件事，她老是不自觉地停下手里的事回想之前芳芳给她寄的。有一年是一包吃的，去年是一些水果，还有一年是支口红。今年她会给什么呢。想到这里，看到窗户外面一排不认得的树叶子突得都长齐了，青绿青绿地，有生气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周末的时间没见。这个城市和家里有很多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树叶子，家里什么样子的树会长什么形状的叶子，叶子长到多大时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因为那才最好看。在家乡时等叶子长齐了有些开始要落下去，小薇就会和芳芳一起，趁着学校午睡的空当，踩着叶子透下一个又一个的光斑，找好看的叶子，或夹在书里，或做成书签，送给朋友。偶而能摘到平日里不见的小野花。
有次芳芳的妈妈说让她下课后去田埂上找些蒿子做粑吃，三月初三，吃蒿子粑，这是她们那的习俗。那天她们找完树叶子就去找蒿子了，趴在田埂上像吃嫩草的小羊，一块一块仔细的瞧，瞧着密的，嫩高的，就招呼着对方过来，一齐趴在田埂上。她们除了聊自己喜欢的颜色，吃的，还会聊以后想干嘛，想去哪个城市，虽然她们对这些知之甚少。一会的功夫映在闲田里的影子就比她们还要长了，也渐渐成了暖黄色，抬头看看天边，蓝色的，透着光的云，对，就是我喜欢的蓝色。芳芳拍着小薇的肩膀，让她看。那天她们比上课有意思多了，那天，芳芳也知道了她可能会记一辈子的日子，小薇的生日就是三月三的前一天。
小薇从哥哥的中国地图上看到的名字有很多，她也不记得那个时候胡乱说的城市是哪个，可绝对不是现在这个。这里的树叶子要么四季都是绿的，都不会落，要么落光叶子剩下树干也藏在大片绿色里，但是除了小微每天上下班经过市政府前的银杏道。银杏道从市政府院子里一直延伸出来，虽然被门口的单臂闸和站着军姿的门卫轻微隔断，但不妨碍到秋天银杏叶子一齐变黄，落掉，在明明白白的提醒你到了什么季节了。从里面一直顺着小道踩着亮黄走到门卫处刷卡的人，往往会带出几个白馒头，面包什么的，门卫对他们笑着，他们停停看看外面花坛新移来的小花，悠闲的就来到小微跟前了，那几个白馒头往往更能吸引到小微，不知道是不是比外面卖的便宜很多或者就白送的。
这里的树是一排一排的，一棵一棵的四周都用铁的圆的棍子支着，想着就觉着是根还没长好吧。发了好久的呆后，她把眼睛收回来，去看她的实验了。她挺喜欢现在的工作，为了这个，隔两天就会打开家乡城市的招聘网站，没有，看完之后跑出去，站在没有车辆跑来跑去的阔马路的中央，路灯照着惨白惨白的，跟远方闪电映过来的亮似的。半夜的时候城市才暗下来，安静下来，像了点人待的地方。小薇无所顾忌的走在白线上，然后转到黄线上，小薇觉得自己像流水遇到了太阳晒干的稻田，随着地势，恣意淌着，自然，悠远。她想着这几年的事。芳芳结婚了在老家。她送给芳芳的是一瓶香水，她喜欢送亲密的人礼物。想到这她又好奇芳芳会送什么给自己，不管送什么，她都开心，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这时候还有几只不知道的小虫子在吵着，
“是想给我说礼物是什么吗？”小微的心事逗乐了自己。想着自己这么不矜持，这么盼望着，微微脸红了。
转到路边的街灯下，看到常摆的小吃摊，两三张随意摆放可以折叠的桌子，矮矮的塑料凳子上几个年轻人，西装革履，吃着炒面，喝着啤酒，聊着工作。中年两口守着两口锅，忙活着。面条，粉丝，米饭，河粉，青菜，火腿…也不遮盖，放在随手的地方。壮硕的妻子一只大手颠着锅，另外一只大手握着大铁瓢迅速划着锅，从锅底冲出来的火苗烤着她的脸，烤着她的手，锅里的油烟上腾在她的脸上，眼睛扫到小微，立刻给小微一个大大的微笑，抬眼对着小微说：“大晚上又不睡，吃啥？”亲切的调子随着烟味钻进小微心坎里。小微被温暖着。小微想问他们三月初三做不做蒿子粑吃，如果聊得开心是不是可以跟她说明天是她生日，可是看到他们忙绿的招呼吃东西的人，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些，用来一碗蛋炒饭替代了。他们是小微的老乡，小微来吃总会少收她几块钱。吃完问好那对夫妻还是以前那个点收工回去睡觉时，她记得那对夫妻说过今年不来了，至少妻子不能来了，就多嘴问了一句，妻子尴尬着一个笑脸回说：“本来准备给孩子陪读的，指望能考个好点的高中，可孩子说他不想读了，老师也说太烂了，呵呵，呵呵，
当时小学想着这边读的，也没弄成，呵呵……哎……”小微干巴巴的听着，立着，不知怎的小微想到每天来收楼下垃圾顺便捡起塑料空瓶的那个人，天没亮就拖着长扫帚一寸寸扫叶子的人，站在未建好高楼上砌墙的人，地铁里穿着该换季还没换下的厚夹克拉着吊环盯着报站灯的人，甚至还有过年时拖着行李嘴里说着再也不出来的人……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小孩是不是也是太烂了太烂了。
小微就这样落寞的回了家，关了灯，摊在了床上。她心疼他们，也心疼着自己。
路灯感应到了天亮的光，熄了自己。小微的眼睑也感觉到了晨光的压力，睁开了。心里还揣着生日的憧憬，走在银杏小道上，湛蓝的天空下，鲜绿的叶子爬满树枝，也还算美。还没走完小道，微信震碎了这些。
还不算太差，至少是在早上，为什么是在早上，小微眼泪就这样划下来了，心里像灌进晚秋的空气，一直凉到了胃。
这一次，芳芳发来的是生日红包，说缺什么，自己买什么。
笔名：棠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