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儿子,手机叮叮响了两声,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方便么?电话打过去,听见对面传来久违的声音,略带哭腔。
这一晚,聊了很多,从上学,到如今。大约是工作,还有刚为人母的焦灼令她透不过气。幸好,我们依然在彼此身边,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我和朋友们的关系大抵如此:平时联系不多,各忙各的,甚至于后来,多成了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而我知,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来到我的身边。就如神兵天降,能给予我力量,在这尘世,彼此筑起遮风挡雨的墙。
电话里,朋友说,我快过不下去了。原来,为了回去上班,她才过产假便将孩子托付给农村的父母,却未料到原先的工作岗位早已易人。父母无法接受现代的育儿理念,觉得她吹毛求疵;新的岗位一时无法适应,老板整天施压。老公却在这时候彻底隐身,留下她一个人在暗夜里想念儿子,忧心工作,却无一人可说。
的确,我也曾遇到这样的时候。只是那时的我,比她幸运很多,也因为那时,我已经过了最难的时候。百炼成钢,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10岁那年,山陵崩。
那时我还无法理解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只是往日喧闹的家中突然静下来,和着母亲日日不息的泪水,有些许伤感。后来,我读到:门前冷落车马稀,回想起当年,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母亲与我讲起:当年我一度自己也要去死。家门前的那条铁路,白天黑夜,来来回回,我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刚开始的那几年,对我来说,是没有白天的。一睁眼就是黑,不知道路在哪。
可是我没有对她说,那几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是睁着眼睛的。我怕突然有天醒来,自己就成了孤儿。我认真上学,回家做家务,把自己的心情隐藏地很好。有一次,笔突然坏了,我不好意思找同学借,就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差一块钱。下午还账的时候,被隔壁班的男生看见,他笑我:陈大小姐也有今天。他许是说笑。可我却当了真。我大哭一场,却也知道擦干眼泪再回家。第一次觉得,爸爸真的走了。从前,从前,遑论从前,从前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
一夜长大的感觉,真的不好。
好友L小姐曾在她回国的那次聚会上提起在外的一段经历。如今想来,亦是心酸。18岁的小姑娘,高考失利,家里花了大把的钱,她花了大把的精力与时间,终于得以出国留学。她说这是她的执念,不论高考成功与否,都是要出去的。只是成功是一说,失败又是一说。L小姐满以为自己在国内已经学的很溜的英文足以应付日常所需,却不知在飞机落地的那刻自己就成了文盲。三天时间,除了yes or no,她就没说过其他话。想家,语言不通,L小姐在大哭一场后,痛定思痛。她学英文的方式很特别,去超市看各种商品说明书,默背蔬菜水果的名字;找人问路,练胆量。当一切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她却收到了国内男友有了新女友的消息,正如陶晶莹在《太委屈》里唱的一样:连分手都是我最后得到消息。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转角昏黄的路灯下,黑黑的影子,孤零零的一个,L小姐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还记得那天在地下通道里将哭得稀里哗啦的H先生带回他家。一米八五的大男生,愣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问他,也是无语凝咽。几天后再见,说起那天,H先生依旧情难自抑。高中时,他曾喜欢上一个女生,写情书,送礼物,甚至为了她考到相同的城市。总之,一个痴情男该做的,他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得差不离了。女生被甩以后的第二天立马和他在一起了。备胎,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正如H先生。他对她好,觉得这辈子就该是这样的境况:每天起床给心爱的人做早餐,送她上班,然后回到公司开启一天的工作。我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名牌大学生,自主创业成功的帅哥,只有甩别人的份。不曾想,原来他也有这天。那天,他在女友手机里发现了她与前男友的短信,说依然爱他。而与H先生,只不过觉得他有钱,对她又好,却不是爱。H先生受了大伤,整理好女友的行囊就让她离开了,却一路跟到地铁口。他对自己说,只要她回头,我们就不分手。然而,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在地下通道里听人唱《分手快乐》,哭得没有人样。
后来,L小姐变成了行走如风,烟视媚行的美魔女,H先生每天都会在朋友圈晒他刚出生的孩子,而我已经学会在职场与各类人士斗智斗勇。那时我想,时间终会淡化一切,不论是来自异国街头忧伤的风,还是8年情深至此,念念不忘,抑或是当年那个幼小懦落的我。或许人生,真的会有很多只能自己独自面对的景况。但就如同火车穿行在山洞中,往前走,总会看见阳光。那些不曾将你打倒的刀枪棍棒,终会变成所向披靡的铠甲,保护你一路前行。命运始终眷顾强者,微笑着前行,当你回过头来再看看那些你曾以为的最难的时候,不过是人生的一场历练,转过头发现,一切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