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快到长沙的时候,我收到闺蜜的微信,她说家里道旁的海棠花开了,末尾附上一张春花烂漫的图片,图里一朵朵重瓣繁复开着的淡粉色的花盏,热烈而疯狂的蔓延了整条街道,满眼的春意。
我突然就想起你,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里,你站在一棵蓊蓊郁郁的花树下,一字一句地念诗给我听: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冯唐,从你温柔软糯的声音里。如今又是一年初春,水初生, 林初盛,春风十里。
我突然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车上嘈杂的喧闹的人声慢慢冷却下来,所有人,都在看一个女孩子卸掉伪装后淋漓不堪的狼狈与脆弱。
在你离开后的很多个深夜,我躲在被子里,听歌哭到停不下来。他们都谓我情深,只有我知道那些歌里每个让我动容的字句,都曾是我在心底辗转零落却无法向你言说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唯有你,故作聪明。
我曾想,就算不能做你最爱的女子,也要做你最牵挂的女子。
然而我非你最爱,所做种种,也终未能使你对我牵挂一生。
你离开后,我爱过很多人,他们或温柔,或深情,或沉稳,或不羁,然而我总会有意无意寻找着他们的短板,而一旦被我寻到,抽身止步拉开距离——我像是一朝被蛇咬的农人,只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便半步也再不肯迈出。
而分明与你在一起时,你的好我惜之如命,你的坏也被我当做玩世不恭的个性捧在掌心。
后来我想,我只有一颗心,被你贯胸而过后便再也没有气力与心血承受又一次的冲击了吧。
那些人,我无法说爱与不爱,我只知道,我的身边如果不是你,那么是谁都可以。
我甚至想,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会不会,不会是现在这样子?我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我最后也不知道答案,因为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命,哪怕只是想想,也可以让我心痛到不行。
我情愿你给我爱与回忆,然后再亲手一刀刀将往昔与你自己从我的生命中剥离,也不愿错过你。
好像此生,遇见你就是我最幸运的事。就算得不到你,至少你在我心上。
你曾说我是个偏激的孩子,恨就咬牙切齿,爱就伤筋动骨,偏激到让人无可奈何。可这样偏激的我你从没心疼过。
所以在你漂洋过海去看另一个她时,我一头扎进湖南初冬的大雨里。没有伞,我穿着第一次见到你时的连衣裙,每一滴雨落在我身上的疼痛都分外清晰。我仰起头,天上好像铺满了早春才会见到的密集的星河,耳边好像有冰雪消融汇聚的潺潺声,远处好像有风吹来,浓浓郁郁,十里花香。
那以后,我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你知道我曾怎样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深深地爱过你,你便会知道放弃爱你于我该是怎样一种庞大而刻骨铭心的痛楚。
不过还好,还好,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虽然难过还会有,毕竟爱了很久。
我在的这座城市有一棵巨大的玉兰树,初春时候会开出满树的巨大的烂漫而纯洁的白羊脂玉般的花盏,有风吹过,有馥郁花香,亦有一地随风而堕的落花残瓣。
万物有生皆有死。
爱是,回忆亦是。
你念给我的诗我始终不曾忘记,那更像是时间经久反复诵读而成的习惯——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只是如今春风十里,
终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