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萍姐是我少年时的伙伴。她好像只念了三年书就辍学帮着家里做家务了。因为她家就在我家后院,还是本家姐姐,所以我放学后总是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玩,大多时候,我是跟着她一起学着干这活干那活,所以小时很多东西都是和她学的。
春天,萍姐领着我走很远的路去挖婆婆丁,小根蒜,到树林里去采野花;夏天,和她到玉米地、黄豆地里挖苣买菜,一起穿过一个树林一个树林地采蘑菇;秋天和她到黄豆地里采天天星、苦菇茑,和她一起去到野外地里拾柴禾,到树林里搂落叶;冬天,我和她猫在她家,跟她学绣花,织围脖,勾小物件,和她学着用大铁锅炒玉米花吃。除此之外,我还跟着她东跑西颠,到邻村去看电影,看二人转,跟她走亲戚,所以东西南北的邻村我都去过,她的姥姥家,二姨家我也去过。
可以说是她一直陪伴了我整个少年时期。我和她分开是在我上了中学搬到镇上后,那时的萍姐也离开了家乡去省城的郊区打工。两年后,我上初二时,她托人捎信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让我去送亲,那时她19岁,嫁的人是省城郊区的菜农。
记得她结婚的前一天,我请了假早早去了她家。记不清她穿什么样的衣裳,只记得我穿了一件灰色的西服,围了一条白色的港巾,梳着短头发。第二天起很早迎亲的车就到了,我和她的一些亲戚坐在一辆大卡车上的车斗里,一路颠簸驶上了一条时高时低的公路上。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送亲,第一次离开家乡走100多公里的路,内心无比的兴奋和开心,就那样坐在车斗里让呼啸而来初秋的风吹着,一路把萍姐送到了婆家,然后吃顿饭再坐车回来也没有觉得有多苦多累。
那次分别后,萍姐就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转眼就是匆匆人到中年。最近几年,年纪的原因吧,喜欢怀旧,忆过往时总是会想起她,但是却没有刻意去找她。
村上春村说,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那天在同学女儿的婚礼喜宴现场,我坐在酒桌边不经意地抬头间,竟然看到萍姐就坐在邻桌,和她的姑姑婶婶们说着话,我向她的方向看了几眼,她也没有注意到我。我就和这桌的同学说着话,也没有急着挤到她身边去找她。一直等到喜宴要结束时才从桌里边移出去,走过去坐到了萍姐身边。和她聊着家长,打听着她的近况。她一一回答。又和她说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她却说都不记得了。她的妹妹帮她介绍她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在说明她过得很好,她只是笑笑也没有说什么,记忆中的她我再也找不到了。眼前的她脸上的皱纹明显比同龄人多,让我看着心里有些心疼,再看看自己也不年轻了,皱纹也正在脸上爬着,就很感慨。我们已经有三十来年没有相见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的这次相逢只是说了十多分钟的话,她就说家里有活还需要她早早回去照料,准备着要离开,我叫住她和她合影留念,然后她就在我的注视中走了,走时我们没有互相留手机号,没有握手。
从此,我想我们再不会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