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们这代人,是坎坷的一代。98抗洪,03非典,08汶川大地震,19新冠。。。。这么一想,这么多天灾人祸,死里逃生的我们已经足够幸运。逃的过生死,却总要给你点小磕绊意思意思,我常想,这些小磕绊没有的话,那生活顺风顺水到平淡乏味,有的话,又不免抱怨纠结,怀疑老天爷搞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先倒带到十月二十日下午,我们玩的剧本杀叫《你不知道的事》,这个名字原来就预示着宿命的开始。剧本里讲的是国家为了研制出病毒疫苗科研人员和国家间谍不顾生死,前仆后继的故事,你不知道的事就是背后有多少人默默付出才换来这盛世太平。玩完之后,我和小伙伴们在旁边的火锅店边吃边聊,安好的就像每天晚上一样,直到苏先生给我发微信,说防疫站通知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一家要被强制隔离到酒店,因为四天前苏先生带着妙妙去银泰商场的儿童乐园玩过,不幸中招。我不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切来的如此突然,自由即将离我而去。
在那样的雨夜,微凉潮湿,手里的白色小伞,根本不能阻挡夜晚的凉意和冷风,它们放肆的往骨子里蹿。时间环境如此应景,兵荒马乱的收拾着,等待着宿命的安排。一等等到了第二天中午,终于还是来接我们了。然后就是一段反转不断地心理波动。车上一直忐忑,因为听人说过隔离的酒店一般都脏乱差,毕竟是公费,谁知道小巴车停在了一个豪华的四星级酒店面前。庆幸的情绪没有持续五分钟,我们发现好几辆车在排队等待入驻,轮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然后你刚想要抱怨效率如此之差,一推开酒店房门,一百多平米的房间瞬间抚平了等待的伤害。这样的情绪又没持续多久,因为等到晚上九点了,竟然还没有派发晚餐,想要自己点外卖,怕饿坏了孩子,在保安部门和防疫部门的拉锯之间,竟然到了十点才解决晚饭问题。。。诸如此类的事情一再上演,后来每天半夜一点来测核酸这样的事都可以麻木接受了。我不知道的第二件事是,在悲喜不断的转换之间,我看他们就像小丑一样,当然看自己也是小丑的模样。
我在来时的大巴车一直有一种错觉,或说是联想,让我想到了纳粹集中营的事。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妙的联想,车在路上七拐八拐,我们被裹挟到未知的地方,妙妙会不会很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为什么不能回家,为什么不能出门,我们要怎样回答一个两岁的孩子?那个经典的电影也有这样的桥段。然而我并没有想到,无需任何回答,孩子是这世界上最纯洁的存在,不但纯洁而且乐天知命,颇有老子风范,爸爸说,她一直安之若素,只要有吃的,有玩的,有家长在,不管去到哪里她都不会慌张失态,这真好,我不知道的第三件事情是,孩子美好的就像童话故事,她那么渺小脆弱,某种程度上却是最强大的存在,我羡慕而自豪。
平均每天要被敲八次房门,捅一次喉咙或者鼻孔,如此隐秘的隔离着却没有任何隐私和安静可言。最不能明白的事情是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一起,我住在678,苏先生带着孩子住在672,中间隔着五十米的走廊。算来,我们从结婚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这么久过,我幻想过分开这么久我会不会想妙妙想疯,然而也没有。人啊,真是逆来顺受到极点的动物。整整十一天。物理距离如此之近却又被生生阻断。然后我浑浑噩噩,无日无夜的玩遍所有在一个房间里可以玩的事情,也没有崩溃,抑郁之类的情绪出现,只是淡淡的不那么开心,不那么自由,分不清是时间停驻了,还是生命停驻了。好像什么时候可以踏出去了,时钟才真的会继续摇摆。我不知道的第四件事,我好像有点无情且寡淡,对别人或是对自己。
总归这次历劫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我想隔壁的那个男孩也是,房间的隔音已经足够好,还是天天能听到她的妈妈在咆哮,在崩溃的边缘。有时候她的那些刺耳的骂声可以清晰的让我有画面感,有时候孩子突然发出奇异的喊叫,尖细而短暂,让我几乎确定他是被掐了。可是下一秒,同情孩子的心情被打扰自己清静的厌恶感取代。这次是我一直知道的事,生而为人,谁都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别人再惨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出戏,而换作自己,再微小的疼痛也会被放大。这种苍凉的真相比被隔离让人触动的多。
又是平平凡凡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经历过,很快又湮灭如风吧。那就不如记下来吧,文字比记忆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