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街口的一家咖啡厅里,老贺正跟几个长腿俄国妞聊的火热,角落边的一张桌子旁,谢三儿苦逼的盯着眼前的纸和笔,泥塑木胎般的一动不动。
老贺只管跟眼前这个叫安菲亚的女孩子调情,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热闹,冷不丁老贺用带彼得堡口音的俄语说了一句什么笑话,把安菲亚和旁边的女孩子逗得张着大嘴笑的前仰后合,恨不得一口气笑昏过去。
老贺抽空看一眼悲愁莫名的谢三儿,对他那副怂逼样呲之以鼻,又回过头去说话,根本没有理他的心情。耗呗,反正到最后也得乖乖的就范。
他这种人老贺见得多了,阴损贪婪无德无智;好勇斗狠但能耐跟不上野心。今天栽就栽了呗,见风使舵把损失减到最小,他日还有机会重来。可现在这幅优柔寡断天塌下来的样子,真让老贺没了跟他详谈的欲望。什么大名鼎鼎心狠手辣的谢三哥,在老贺的眼里只形同土鸡瓦狗。
刚才进来时老贺就跟谢三儿交代清楚了:白总想收拾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老贺不过是适逢其会。不管他白某人官声如何,你姓谢的要是行得正走得端,就没人能诬陷你。少拿那些神仙打架的说法吓唬人,一码归一码,今天这还是白总给你留了一条后路,交代清楚就得了,要是不识相,咱们就走正常程序,到时候让你上局子里交代问题,就没有现在这个待遇了,别给脸不要脸,要好自为之。
直到老贺跟几个姑娘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再见。回到谢三儿这,看他还是如老僧入定般发呆。老贺有点搂不住火儿了,问他“谢三儿,你怎么想的?白总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要真不想写,那就算了,没你的交代材料,我这一样能把你们几个小伙伴拿下!”
谢三儿喏喏不语,老贺一挑眉毛“你他妈的……”谢三儿终于憋出个屁来:“那啥,贺哥,我不识字儿……”
老贺看着他一笑,过了会,点着白纸说:“自己名字会写吧?右下角签名。”
谢三儿赶紧拿笔在空白纸上签字,龙飞凤舞的,看着还挺漂亮。
“嗯?”老贺又瞅他。
“名字我倒是会写,跟蜘蛛爬似的,我这是在路边卖签名的那儿买回来练的,15块钱三种字体呐!”
老贺又拿出几张纸,说你把会写的字体都写上,然后按指纹。
等谢三儿都鼓捣完了,老贺把东西收拾好,跟谢三儿说:“你会写字也好,不会写字也罢,我不在乎,别给我耍这个小聪明,我也不指着你这份材料。你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识时务的就老老实实的配合我,告诉我你们的内幕,我可以求白总从轻发落你。要不然……”
“我懂!我懂!”谢三儿忙不迭表态,“你想知道啥,我全说!还请贺大哥帮忙,别把这事搞到公家去,咱们……内部解决,内部解决哈……”
于是谢三儿跟他开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老贺让他讲完,又问了几个问题,点点头,说你走吧,去不去总公司自首,你随意。回去跟你那几个兄弟说说今天的事儿,该怎么做自己拿个主意。说完自己结账走了。
谢三儿看他人走出店门,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一口气,摸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从兜里拿出手机,拨出号码接通后小声说“大哥,我,三儿啊。嗯,动手了。哎,我也没想到……哎,我这就过来!”
老贺给白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白总冷笑着说谢三儿还他妈不识字儿!?一跳梁小丑尔!你不用管他了,剩下的事我来办,你好好在队里熟悉业务,等通知吧。
等回了队里,见了老马和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把事情说给他们,老马摇摇头,说:“白总和甄总到底还是要撕破脸了……咱们这一系,都是白总提拔起来的,自然要向着白总。你虽刚来,但做的很好,该怎么做心里更要有数。队里有谢三儿他们那几个使馆的资料,你再仔细看看,白天没事去使馆区转转,就算是替我巡查吧。”
接下来,一连两天,公司里谣言满天飞,有的说白总逼宫,要逼甄老大让位,俩人新愁旧怨总爆发,正在各种撕逼。有的说谢三儿和他管辖的几个使馆管理混乱投诉不断,使馆对总公司极度不满,要终止合同,甄总白总正在合力公关,挽回损失。还有的说甄老大要丢卒保车退一步海阔天空换回公司团结不分裂,一时间妖风阵阵,谁说的都有鼻子有眼儿,不知道信谁的好。
老贺不管那些传闻,他只管到各个使馆巡查,熟悉业务,重点放在马哥交代的那几家使馆。
谢三儿的事儿,第一时间就让他的死党们就知道了。这帮家伙一看原来嚣张跋扈的三哥吃瘪,甄老大居然没有马上发怒帮三哥找回场子,就觉得可能要变天。再等几天,小道消息八卦满天飞,就都坐不住了,见了马队长的小蜜~老贺,全都摆出一副倒履相迎的亲热劲儿,一张口就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长成个女儿身让老贺把他们给潜了,出了门还得来个十八相送泪双垂,把老贺弄得那个腻味啊,等恶心劲儿过去了,一吧嗒嘴儿,敢情这帮孙子一句实际的没讲,什么问题都没主动交代,净拿好话抹伺老贺了,不禁暗骂,真他娘的一帮老油条,想把使馆的业务做好,这种贼尖溜滑的人真留不得。
工作的事儿没什么进展,老贺绷紧的精气神儿就有点松懈了,晚上回宿舍,吃了饭,无精打采的鼓捣手机玩。
忽然,上次咖啡厅加上的俄国长腿妞安菲亚给他发过来一条微信,邀请他一起去酒吧玩儿。
老贺捯饬了一下,跟老马打了个招呼,说去泡俄国妞就出门了。在娟子杀人的目光中,马哥痛苦的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叮嘱老贺,早点回来,小心点啊,别惹祸!可老贺分明看到马哥的内心在狂呼:你个二货,咋不单独告诉我!我也想泡俄国妞啊……
老贺按照安菲娅说的地址,打车到了后海,在烟袋斜街下了车。没有直接去安菲娅哪里。他决定先逛逛这条有名的街道。
路边绛色的缦纱、麻纸或竹篾编织的灯罩里透出迷蒙的光,使整条街都流动着丝丝暖意,漫步到烟袋斜街的尽头,转过弯就到了银锭桥。站在银锭桥头,回望远处,豁然开朗。
有意思的是,这里酒吧门口都有一些招揽顾客的服务员,只是与大多数餐馆不同的是,这里招揽顾客的服务员都是一些小男生。他们穿着羽绒服不厌其烦地向一个个慢慢走过的行人打着招呼:“进来坐坐吧,进来坐坐吧。”老贺正看的有趣,忽然安菲娅的电话打了过来,叫着老贺的俄国名字:“维克多,你在哪儿?我们都在等你呦!快来吧,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女孩子!”
老贺来到了安菲娅她们所在的酒吧《藕》。
一进入酒吧,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氤氲着梦幻的氛围。酒吧的风格有一种别样情调的糜烂和轻艳。铁艺的沙发椅,斑斓的坐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隔世的没落贵族的芬芳与感伤。
不远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各个都是金发碧眼,安菲娅站在他们当中,向老贺招手:“维克多,在这里!”
(俄罗斯人打招呼不会高声叫喊,也不会从座位上站起来,这里为了情节需要,瞎说了一些,请大家谅解。)
安菲娅走过来,和老贺轻轻拥抱了一下,老贺也用俄罗斯的礼节和她轻吻了双颊。安菲娅拉着她的手,来到了一众女孩子的面前,介绍道:“认识一下,维克多,一位非常有趣的中国绅士。”
老贺本来想展示个万花丛中佛花采蜜的浪子POSE的,猛一听安菲娅这么一说,差点没闪着,心里骂了一声“操”,只得给女孩子们微微鞠了个躬。
安菲娅一指旁边的几个女孩子说:“她们你都见过的,今天你主要的任务是陪这两位美女......”手指向对面的两个女孩子:“纳斯塔尼亚,和莎宾娜。尤其是莎宾娜,她可是刚刚失恋呦,你今天一定要把她逗笑了!”说着,把老贺硬是塞到了两个女孩子的中间。
一阵清雅的香气袭来,直沁入到人的心底。那个叫莎宾娜的女孩儿有一双明亮而忧郁的大眼睛,老贺看着她精致的面容,脱口而出了一句普希金的诗歌:“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哇……”
“诗歌哎……”
“莎宾娜,为你做的呢!”
“维克多,我发现你的俄语好标准啊……”
“是啊是啊,有彼得堡口音呢……”
女孩子们一下子都成了好奇宝宝,围着老贺你一句她一句的问了起来。
莎宾娜低下了臻首,这个高大的中国男子一来就为她念了一句情诗,让她吃惊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得意。这种风雅的事情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爸爸讲爱情故事时也有这样的桥段,现在的小伙子们没有一句诗当面送给过她,没想到,第一个给她念情诗听的,却是个中国人。
“嘁,人家也是坐在你旁边啊,为什么没有诗送给我?难道我没有莎宾娜漂亮?”
一边的纳斯塔妮娅吃醋了,噘着嘴不依不饶,丰满的红唇嘟嘟着,高耸的胸脯抵着老贺的胳膊扭来扭去。清纯和性感在一副面孔上和谐统一,可爱而妖娆。
老贺有好久没碰女人了,好家伙一下子就落在了环肥燕瘦的美女堆里,被纳斯塔尼娅这么一揉搓,裤子里的“小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要看要出丑,安菲亚过来解围:“你又没失恋,干嘛要给你念诗呢?来大家喝酒吧!”
老贺端起伏特加,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美女们举起了香槟,一起共祝健康,喝了一轮。
老贺眼睛的余光始终都在看着莎宾娜,那副天使般的面孔亦悲亦嗔,嫣然顾盼,还真是没有笑过。
又喝了两轮酒,大家渐渐的熟悉了,老贺就跟女孩子们聊的热闹起来。他口才不差,俄语纯正,许多坊间俚语都纯熟运用,妙语连珠间,大家让他逗的笑声不断,有的姑娘说脸都笑疼了,可是莎宾娜,还是有点郁郁寡欢。
老贺的好胜心给撩拨起来了,心想不笑是吧?那就不笑吧。可你以后要是日思夜念忘不了我那就不要怪我喽,哥要放大招啦!
一般酒吧都有驻唱的歌手,这时候还没有到表演时间。老贺借口去洗手间,到后台找酒吧的经的主管沟通了一下,抱着把插电的木吉他就坐到了舞台的高脚椅上,调好了话筒,一束追光打下,四周渐渐的静了下来。老贺看着角落里的俄国女孩,对她说:“莎宾娜,这是送给你的歌。”然后轻扫琴弦,伴着低沉而磁性的中音响起,瞬间就把人带到了另一个空灵的世界……
老贺唱的歌名叫《Aunque No Te PuedaVer Alex Ubago》,原来是西班牙情歌小王子Alex Ubago的成名作,后来被俄国歌手改编,老贺用这首歌迷死了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属于一招鲜的压箱底。这个时候唱起来,虽只是简简单单的吉他伴奏,却仍让人听的悸动不已,就算听不懂俄语的听众也被优美的旋律吸引,静静地欣赏了起来。那富含哲理的歌词和感性的声音,更是让一众俄国妹子陷入了沉思。
莎宾娜听的痴了,仿佛老贺的每一句歌声,都是治愈她伤心的良药,传入耳中,落入心底。歌声带她告别前尘往事,化作一双有力而温柔的臂膀,轻轻揽着她,劝慰着她,说还有我爱你。
一曲终了,沉静了好一会,四周掌声渐渐响起,继而热烈,而莎宾娜发现自己已经泪满衣襟。
完了,没唱好,还给人家唱哭了……
莎宾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时也是一神经大条的姑娘,只是结束了一段不靠谱的感情,昨天还跟闺蜜们庆祝甩掉渣男开Party来的,怎么今天就多愁善感感时伤怀了呢?难道真是因为这个中国人的歌儿吗?
哎呀掉眼泪了真丢人!哎呀他在看我真羞射!哎呀他朝我走过来了怎么办?哎呀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我我死定了……
安菲雅拉起莎宾娜,往老贺怀里一推:“你弄哭了人家,还是你负责吧她哄好了吧,去吧,出去散散步,让莎宾娜笑起来!”
老贺笑着不说话,拉起满面羞赧的莎宾娜,在姑娘们的嘻嘻哈哈声中,一起走出了酒吧,沿着后海的长街,在夜色下慢慢的散步。
姑娘的小手还攥在老贺的手里,就那么轻轻的被握着,莎宾娜也不觉得讨厌,只是这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很不好意思,偏偏就那么笑着不说话!
街灯透过树影,斑斓的洒在路面上,暗昧在两人之间无声的发酵着,莎宾娜觉得有点气闷,舔舔嘴唇,轻轻说:“那首诗,我也会背呢......”
“嗯?是吗?”老贺不置可否。
莎宾娜皱皱鼻子,这是在怀疑我吗?好胜心起,就把普希金的《致凯恩》从头开始背诵了起来:“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
后海上,几艘仿古的画舫点起了红色的灯笼,一艘船头上,端坐着几位身着汉服,怀抱琵琶手握洞箫的女孩子,凤箫声动,珠盘叮咚,又有清越的女声,渺渺传来,好像是《卜算子》吧?可身边这美丽的异国女子,正在为他一句一句的轻生诵读着俄国大诗人的情诗,一时间老贺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思绪被莎宾娜远远地带了出去,一时间难以回过神来......
“结束了吗?”老贺突然问道。
“没,没有啊,还有几句……”莎宾娜的背诵被打断,有点吃惊。
“不是,我是说,你上一次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啊哈!”
莎宾娜一提起那个渣男,气就不打一处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当初迷他迷得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连女人的尊严都不要了,就只为了换回他一点点的爱。可一旦横下心来斩断情丝,回头看去,那时的自己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傻瓜!
“他啊?我都快忘干净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他,要不是为了他,我才不会来中国,也许早就嫁人了吧?那就不会遇到安菲亚和那么多的好朋友啦!”
“就没觉得心疼?”
“心疼?我心疼他?”
“不是,心疼自己为他的付出。”
莎宾娜叹了口气:“我为他等了两年,千里万里的跟着他来到了中国,我什么都不要,可也没法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承诺,要说心疼,我也真是心疼这白白耗费的两年光阴……”
转过头,笑着问老贺:“你呢?你爱过什么人吗?你付出过什么代价吗?”
老贺抬起缺了一节小手指的左手,冲莎宾娜晃了晃说:“这就是我为爱过的人付出的代价。”
“呀!”
莎宾娜握住了老贺伤残的左手,抚摸的断指处,问他:“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也不心疼掉了的那节手指,用它我换来了一个心得,那就是如果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却没本事给她一个美满的未来,那就离她远远的,在她的生活里消失。至少,这样还能让她安静的生活下去。”
“我们真是,真是……”
老贺甩甩头,拉着莎宾娜向回走去,边走边对莎宾娜说:“来,我教你一句中国话。同病相怜的人可以这样相互安慰。”
“好啊好啊!怎么讲?”
“啥也别说了,这都是缘分呐!”
莎宾娜荒腔走板的跟着老贺学了几遍,老贺觉得似模似样了,就站在水边的石栏杆旁,把莎宾娜扶正在自己面前,双手和女孩儿一起拉着,说:“再说一遍?”
莎宾娜认真的一字一句对老贺说:“啥也别说了,这都是缘分呐!”
老贺看着莎宾娜的大眼睛,慢慢的靠近莎宾娜,轻轻的说道:“是啊,这真是我们的缘分……”
然后,就温柔的亲了下去……
老贺擦掉口水,拉着满脸通红的莎宾娜回到酒吧,想和大家再喝一轮,结果回去一看这帮姑娘全都天女散花,个个都有主了,要么正在跟帅哥腻腻歪歪,要么早就跟别人开fang去了。
俩人站在酒吧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面该干嘛心里都明镜儿似的,看莎宾娜意乱情迷的样子,只要老贺说,那就是千肯万肯了。老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柳下惠,拉着女孩儿的手一歪脑袋,“那咱们也……?”
莎宾娜“噗嗤”一笑,瞧着老贺不说话,却轻轻掐了掐老贺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老贺正琢磨着去哪个酒店,是三星还是四星,手机响了……
老贺掏出手机,一看是马哥,接通后就冲马哥嚷嚷:“干啥啊?泡妞正忙着呢,咋滴,没带你就给我捣乱啊?”
“你就是入进去了也得立马拔出来给我麻溜儿归队!甄总来了,紧急集合!”
老贺神色一凛,意识到这是来者不善,不马上回去怕是要挨收拾。只好跟莎宾娜道歉,说公司出了点事,要他马上回去。
莎宾娜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却大大方方的表达着遗憾:“啊,真可惜,下次你找我吧,给我打电话?”
老贺心说俄国姑娘就是爽快,当面就约下一次啊!连忙点头说好,紧紧抱了抱莎宾娜,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莎宾娜没趣的坐回沙发里,点了杯酒,随手打发掉了几个过来搭讪的男子,慢慢的啜饮着,忽然眉头一皱,骂道:“这个傻瓜,连我的电话号码都没要,怎么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