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已经快有一个星期了。
中秋将至,月亮却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在老家可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的,圆圆的月亮让我想到照片上爷爷的笑容。
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这个暑假一直在忙着打暑假工,除了过年,也没给爷爷打过一个电话。
对了,我忘了我没有爷爷的电话号码。
爷爷知道我考上本科的事高兴坏了,赶紧和我爸说 他要打五千给我买电脑。爸爸把钱给我的时候,我还诧异的问道:“爷爷哪来这么多钱?”
爸说,这是你爷爷的棺材本,他存下来的,你上大学可要好好学习。別辜负你爷爷对你的期望。
记事以来,已经十几年了。我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年跟着父母到处奔波,已经忘了老家的月亮是什么样了,老家的天没受过汽车和烟囱的污染,应该是很明亮的夜空吧。
回想起来,每次回去,房间里面的灰尘能积上厚厚的一层。床上,桌上,摸哪儿哪儿都是灰,就算使劲的擦拭记忆,脑海里对老家的印象还是蒙着灰蒙蒙的一层。
小时候家里忙,我上小学之前被送到爷爷那儿,爷爷带着我到处晃悠。现在家里还挂着爷爷骑着老式的大自行车,把我放在后座的照片,那时候的我小的像个小皮球,只可惜年数太过久远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爷爷家门口有好多草,爷爷告诉我那种草是可以吃的。直到现在我还是有时候喜欢叼着一棵草,时常会感觉自己很中二。爷爷家里没有自来水,喝的水全是池塘和井里打上来的水, 我也想不起来当时喝起来是什么感觉了,现在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再喝了,到处都是血吸虫和寄生虫,家门口的池塘也早被污染了。
爷爷以前还喜欢带着我去左邻右舍炫耀,人家问,这小孩是谁呀。
爷爷就会说,是我孙女,他爸妈忙,我先带一段时间。我就心安理得的等着别人的夸赞——小姑娘真可爰啊,白白胖胖的。
上学后,我离开了老家,回到了上海。一直一直都没有再见到爷爷,我问爸爸,爷爷什么时候来呀。爸爸总说,下次,下次就来了。
下次有多久的长度呢——
五年。
五年可以把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可以让一个咿咿学语的婴儿背上求学的小书包,也可以让一个人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我也忘记了回家的路。
时间让理想主义者认清现实,让该过去的过去了,让不该过去的也过去了。时间让刘德华还是刘德华,让我们从哥哥姐姐变成了叔叔阿姨。“时间是金,可时间拿走的也很彻底。”
林夕还说呢:“十年之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五年是十年的一半,那时间或许会宽恕我,只降下一半的惩罚,留给我一点点模糊的记忆和想念。
所以我还能想起爷爷对我说,要在家门口给我种一颗樱桃树,等我回来了就可以摘樱桃了。
外面的樱桃都很贵,我小时候又很馋。爷爷就这样答应了我。
去年我回家了,不经意的问了句爷爷,当年说给我种的樱桃树呢?
樱桃熟了,但你一直没回来,都被别的小孩摘完啦。
那那些小孩呢?
摘完果子之后,都走完了。
十五年过去了,门口的泥土变得松松垮垮的,像老了一样,没有当年的可爱和朝气了。完全看不出这里有种过一颗树的痕迹。
不禁想,爷爷真的给我种过一颗树吗。
还是说,时间太久了,树已经死了呢?
离开的那天,爷爷穿着一件脏脏的无袖衫坐在门口,比以前更加干瘦,背也驼了,本来看着很高的他似乎缩水了一样,眼睛依旧很大,眼神却没有以前那么锐利了,我们都不说话的时候,他就经常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地面发呆。
我试图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交流似乎变的很困难。
那一带附近结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但没有人去摘。
除了门口的湖,剩下的全都是老人。
甚至连老人也没有。
果子成熟了,就这样掉落进泥土中,被泥土融化了。
来年又慢慢长出来,没人打理,酸涩的很,长出来,又掉落。
有时候,人也是这样的。